话音刚落,殿门口刹那间出现一个全身湿透的黑影儿,急急忙忙跑进殿。
“都下这么大雨了?”我问。
李子忙擦了擦额头的雨,还不忘呵护怀里的豆萁枝儿。
阿碧随手给他一张帕子:“整起不见人影儿。暴雨砸在身上,都不痛的是叭?你是麻木了还是傻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夫人这几日都烦着呢,我也烦着,你要是生病,可没人管着你!”
李子愣了愣,似乎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阿碧,阿碧忙用手挡住他的脸道:“得撩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用谢!”
我不觉笑了笑,问李子:“什么事这么着急,淋着雨从未央宫赶来?”
窗外飘进狂风吹过身子,激起我一阵阵寒意。
这才申时不到,殿中却还是阴暗,伴着深秋潮湿的水分。
窗外,似乎除了风雨就只剩下枯叶,只有大树面对着地的狂暴肆虐,承受着它的雷霆之怒。
我紧闭双眼,静等着李子答:
“鄄城侯答应见夫人了,这是陛下要夫人带去的东西!”
我一愣:曹植答应见我了?什么意思?难道之前只是因为他不想见我?
我还以为是曹丕故意阻拦……
也罢也罢,现在也由不得多想,我一把接过李子递给我的豆萁,瞥了一眼,静默半晌。
阿碧很快找来一把伞:“夫人,我陪您去吧!”
“不用了。”我接过油纸伞,看了看窗外的大雨,无边无际的雨,使色阴沉到难辨时辰。
李子身子不停地发抖,咳嗽了几声,我便让他先回去换衣服,转而对阿碧:
“这件事因我而起,该因我而结束。”
阿碧疑惑地看着我,也没有多问,只是点零头,目送我离开昭华殿。
到地牢时,没有人拦我,反倒是门口有个太监直接引我到了曹植的那一间。
曹植与其他阶下囚不同,关禁闭的地方自然也是不同,他居住的的是四面石壁,开了个窗的地牢,地面的稻草因为下雨越发潮湿,窗口飘进的雨打湿了他的黑发。
我见他的第一眼时,他并没有正对我。他穿着单薄的青衫素衣,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仰头看着那微弱的光线。
我想唤他一声,但是话到嘴边却突然不出口了。
我支走太监,缓缓蹲下把豆萁摆在牢狱门口,却听曹植忽地吟了一句: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的身子僵住。
“以前臣弟想要见夫人一面比登还难,如今我已到了这步田地,夫人却不顾陛下反对来看望臣弟,真是讽刺!”
“是陛下的旨意。”我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平静道。
曹植侧身瞥了一眼牢房门口的豆萁,不禁冷笑了一声道:
“只不过是一首诗,就让皇兄如此在意,特地让夫人送来,真是费心了!”
我沉默。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地牢阴暗潮湿,自己冻无可冻,身子有些僵硬,便冲门外斥道:
“叫你们照看好鄄城侯,就是这般照看的?地牢阴寒,冻坏了鄄城侯陛下唯你们是问!”
话音刚落,太监忙诚惶诚恐地低头进来:“奴才这就去吩咐!”便匆匆离去。
我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咬了咬牙回头,缓缓抬头看去,牢房中,曹植直直立于那一丝光线中看着我。
“东西送到了,夫人可以回去了!冷,冻上冻坏了,臣弟可受不起罪加一等!”
隔着昏暗微弱的光,我们彼此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我却能感觉到他伤痛惊怒的视线,两人默默凝视着对方。
昏暗色中,青色单薄的长袍,在一片阴暗中只有脸色触目惊心的苍白。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酝酿了许久,终于开口。
“我并不是你的洛神姐姐,你的洛神姐姐,是我的同胞姐妹……”
曹植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自嘲:
“皇兄这是留我一命也不愿意了?竟让你来这样的谎?”
他缓缓走出那束光,走向看到后门口拾起那束豆萁。
忽地猛一扬手扔掉豆萁,又一步步走过来,静静立在我对面。
我凝视着被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豆萁,静听着窗外的雨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势未变,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抽打着地万物。
“他不知道。”我缓缓指了指我额间的凤尾朱砂痣,手势却极其不自信。
曹植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猛地转身踢到一玉色锺,碎片飞到墙面折下,划破他的左脸,溢出一丝鲜血,忽地冷笑: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我重重一怔:“你知道?”
曹植冷冷凝视着一地的碎片,忽地仰长啸:
“破镜终是不能重圆!可怜只有我曹子建还活在梦里!”
我默了许久,心情也是复杂万分。
曹植知道,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乔莹……
“萁园一见,一见倾心。从此再也忘不掉她的容颜……她就好像我梦中的仙子,那样纯洁无瑕……
当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以为我是与她重逢,我明知道你与她大不相同,却由着自己的私心不去追查,不去查问,骗自己,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那你又如何得知的?”
“我从未得知,我只是心中藏着有这个猜测……”
曹植释怀地笑了笑:
“她如今……可好?”
我一愣,苦笑着点头。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或许让他觉得乔莹活着,他会好过一些。
“回吧。冷。”他低声道。
我怅然地点零头,转身离去,在牢门口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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