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发生得没有一点征兆。可我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有因果。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午后的阳光很好,我在院子里游荡着,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修剪。忙得不亦乐乎。许炎清那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这很不常见。他偶尔也会晃荡到院子里,跟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开始不以为意,后来我问他“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别多想,总之你听我的话好好出去找一份工作,”他顿了顿“还有,照顾好你妈。”
我说“爸,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进屋了。
我爸出事是在第二天,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只听他们单位的人说他涉嫌贪污,被抓了。
当时我抓着我爸特助的手说“怎么可能,我爸怎么可能贪污呢?”那个特助是一个年近50的中年男子,他一双枯黄的手瑟瑟发抖,他说“小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相信局长会贪污,可他现在被抓进去了,我也没办法呀!”
我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过去的二十几年我都在过度地消耗着我爸能给我的一切,我觉得他承担得起,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也很脆弱,也可能随时会倒下。可在我倒下之前我都没有让他放心过。
印象里,我妈一直都是一个乐天派的人,她甚至有着浪漫的爱情主义观,这不怪她,因为一直以来我爸都很宠她。小时候我看不惯她在我爸面前的娇气,长大后我才意识到,这就是爱情的姿态啊。我爸出事后,我妈当场倒下,那天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我守到了凌晨两点才从医生口中得到她暂时脱离危险的消息。
那天,在医院,我看着我妈苍白的脸,心里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苦涩。她气息很弱,我不敢走近她,因为我很害怕看见她受苦的样子。我妈有轻微的心脏病,所以从小我就不敢染她生气,因为我很害怕有一天她突然离开我。就像现在,我无比害怕,她会离开我。
一连几天我妈都没有醒过来,她柳叶般的眉宇尽是担忧,而我,除了守在医院,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我去探望过我爸,可是,他还没有被判刑,监狱不让探望。
我妈住院的期间孙衡民来探望过几次。每一次他都是满眼的担忧。有一天,孙衡民走之前,我问他,有没有办法帮帮我父亲。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让秘书给我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的内容是大概是我父亲贪污的企业正是孙氏,而孙氏也因为这件事损失惨重,赔偿共计6000万人民币。孙衡民跟我说“淇君,叔叔也没有办法。”
那段时间,我开始疯狂地找工作,哪怕只是临时的兼职我也做。我第一次感受到没有钱的无奈。许炎清早几年攒下了不少钱,可是由于涉嫌贪污,那些钱被全部交公了。而我妈的医药费住院费不得不交。在医院一次又一次地催促下,我卖了房子,我想,这些钱至少还能抵一阵子。
卖房子这件事我是瞒着我妈偷偷做的。她醒来的时候我没有在她身边,还是医院的护士打电话告诉我的。挂了电话后,我一次又一次忍住眼泪,继续做手里的工作。那天,直到黄昏,我才赶到医院。
医院,我妈睁着眼睛看我,她的气息依旧很弱。我坐在她床前的凳子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妈慢慢地伸出手,她的手背上有很多青色的针眼,都是打点滴留下的。突然之间,我觉得她竟然变老了,眼角开始有皱纹,那双手,很枯瘦。她把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说“淇君,这些天,难为你了。”
我拼命地摇着头,我说“妈,不,一点都不难,只要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就够了。”我几近哽咽却不想在她面前哭。我记得我爸出事的前一天唯一交代我的就是照顾好我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我在一家不知名的公司做销售人员,工资其实是由业绩决定的,所以我拼命地去工作一个月的收入不会太少,至少还能负担医院的费用。生活就这么勉强继续下去。
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那天我没有出现在医院,没有因为好奇在门外多听了一下,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那天,在病房里的人只有我妈和孙衡民,我听到孙衡民说“薇妍,我说过,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他说这句话平静得就像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寒暄,我妈也很平静。她说“孙衡民,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和炎清呢?你非要弄得我们家破人亡才开心吗?”
孙衡民说“你怎么就这么笃定这件事是我做的?”
我妈说“不是你还能是谁,炎清他不会傻到做贪污这样的事,这分明就是你陷害他。”
孙衡民笑了,他说“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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