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泽不是个爱迟来的人,这次,他是故意迟的。
他总是从内心里看不上这个会议,可能是因为会议借着正事大事玩乐的态度让以天下为己任的奉泽十分不爽;但更可能是,这场会议商议的,是怎么毁掉他最在乎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特别想来看看。
就好像有什么,牵引着他,那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今天不来,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这种直觉十年前曾经有过一次。
那时,文襄在一堆堆细琐小事里偏偏想起了妖狐害人的事情,又偏偏和旁边的人说起了,奉泽,又偏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那时候,他就有一种微妙的直觉:
他必须亲自去,不去,他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他就在哪里,听见了他这一千年里听过的最美的话语:
“你别走!”
那个小圆球一样的精灵稚气十足的说:
“胖球说娘亲不要溟儿了,溟儿没人要了。”
想到这里,奉泽像画上去一样板正的脸突然放松了一下,嘴角明显的温柔的向上扬了扬。
然后,那个笑容像静静的湖中细微的涟漪一样散去,淹没在冰冷的宫殿里,淹没在无限的孤寂中。
初夏时节,静静的仙湖面上重重叠叠地覆盖着金色的荷叶,娇艳欲滴的荷花清闲的飘在碧水之上,时不时一两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金鲤一下子钻出头来,俏皮至极。
奉泽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欣赏过这样的景色了,他几乎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
从前,只有阿夜在的时候,他可以放松下来。今天,他也能沉浸在造化的神作里。
突然,他敏锐的感受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的心提了一下,然而转瞬间,他又自嘲的笑了。今天百家同乐,仙界哪个地方不能出现声音,自己这过于敏感的神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松驰一点。
奉泽轻轻地向声音的来源处走过去,微风吹着柳树的叶子发出温柔的轻唱。
几步开外,他看见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在一身青绿色的宫装装饰下,格外袅娜多姿,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洒在背后,女子亭亭玉立,一手优雅的握笔,立于案前,好像正在作画。
看到那个人,奉泽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
就在刚才他看见那个女子背影的一刻,他好像看见了那个人:
“阿溟……”
他不自觉轻轻说出那个名字,那个他压在心底千年的名字。
可是,自己的意识恢复以后,奉泽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
这个女子长相上确实是与南溟有一点相似,但是自己早已经确认,夜淇就是南溟的转世,其他人无论如何相像,也不可能是她。
然而,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女子持笔作画的风姿,与当年的她那样像,几乎那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是阿溟的习惯。
奉泽又向前缓缓走了几步,却发现刚刚自己太过激动,竟然忽略了,这个青衣女子身边,还跟了一个人。
他不自觉在心里暗示自己,万事冷静,若是在朝政战事上冲动,可能会忽略很多问题。
这种暗示,让他的心,不自觉酸了一下。
呵,西陵奉泽,是不存在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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