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夏天,深夜的风也还是凉意习习。
林暮披着外衫下床,把门关上,“王爷,夜里风凉,小心受寒。”
“风再凉也没有我的心凉。”楚墨目光深深,望着林暮。
林暮下意识侧脸避开他的目光,“王爷,你喝多了,我给你倒杯茶吧。”
说着,她去桌上去了茶杯给楚墨倒满茶,希望他能醒醒酒。
她刚把茶端到楚墨身边,就被楚墨一袖子拂开。
冰裂瓷的茶杯碎裂成许多片,在烛光的映照下让楚墨联想到了多年前在冷宫中,那个被强送到她母亲嘴边的盛放鸩酒的杯子。
都是这般的漂亮。
结局也都是一地碎片。
是杯子,也是他母亲。
一刹间,楚墨突然很想哭。
自他母亲去世后,他就再未哭过。
所有眼泪,恍若隔世。
林暮见楚墨突然颓然坐在床前的阶榻上,望着那杯子的碎瓷片发呆,觉得有些奇怪,“王爷……”
“我母亲去世那年,我只有八岁。”楚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个,他本来准备了许多质问陆婷仪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林暮沉默地望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墨似乎也没指望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宸皇从来不曾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我生于冷宫,长于冷宫。最开始的时候,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是母亲总会护着我。”
“我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温柔但坚韧。冷宫的日子不好过,饭菜是馊的,屋子是破的,可是她总能让我过得很开心。她会在那一方破败小院中种上各色花草,也会在深夜带我看月亮、数星星。那些奴才们瞧不起我们、骂我们,母亲总会捂着我的耳朵。”说起他母亲,楚墨面上是少见的温柔。
他嘴角挂着清浅温柔的微笑,侧头笑看着窗外的月色,“那时候的夜空很美很美,是我往后十数年都再未见过的美。”
林暮站起,吹灭了屋内烛火,让月色更加肆意洒落屋内。
她重新坐在阶上,默默陪楚墨看着这月色。
“可是一切都变了。我八岁那年,钰贵妃薨了。明明是因为宸皇的后宫三千才让钰贵妃抑郁而终,可宸皇一心要找个替罪羊。那些家族势大的后妃他奈何不得,就要拿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妃子和我母亲撒气。”楚墨一身皆是月,孤独冷然。
“我母亲是异族舞姬,宸皇酒后乱性宠幸了她,由此就惹了钰贵妃不高兴。八年前,宸皇为了讨钰贵妃欢心,把我和我母亲扔在冷宫不闻不问不说,还说我母亲并非完璧,说我不是他的儿子。八年后,钰贵妃薨了,他又为了求自己宽心要杀了我和我母亲。多可笑啊。”他现在说起这些事,语气好像云淡风轻,其实林暮感觉得到他浑身肌肉紧绷,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齐王爷是个慈悲之人,他特意赶来制止宸皇,还安排了一出滴血验亲,并且借谏官向宸皇施压,宸皇这才勉强承认我是他儿子。”说到齐王,楚墨浑身才放松一些,“齐王爷醉心佛道,悲天悯人。他那时候见宸皇不待见我,帮了我许多,也教了我许多,教我读书,教我做人。他不擅武功,就请武师教我武功。”
他突然轻笑一声,凄怆悲凉,“大概我是个不祥之人吧,齐王爷那样一个满心悲悯的人,却在我十三岁那年,被宸皇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杀掉了。那可真谓是血流成河啊,齐王爷全家连只鹦鹉都没活下来。齐王爷最喜欢的那只虎皮鹦鹉,让人斩成了好几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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