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日常忙于工作。也不全是多忙于工作。只是作为一个社会基层的打工人员,拿着微薄的薪资,只拥有一个月三天的休假,还必须等待上层领导的安排才可以。和崇笙一样不愿过于讨好的性格总是让她们的休假变得这么不容易。
可是她在这个家的境遇,她不得不选择面对社会,来分散些注意力。她此刻惊讶的看着这个从她子宫孕育的生命,那个在她肚子里开心的踢打她的生命,那个听他第一次叫妈妈喜极而泣的生命,那个牵着他的手陪他蹒跚学步的生命,不知何时起自私冷漠的像她身边的所有人,在乎的只是自己眼前的东西。她以为,他们拥有着和其他人无法比拟的那条脐带的联系。这是生命之初的养成和鲜血在身体变化成分的抚育。
此刻的希拉因为陌生感而失落至极。她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同样愤怒的看着她的李有成,她下意识的抓住李有成的衣领想要一把他扯进屋子里,85斤的体重自然不是瘦弱的她可以一次性撼动的。李有成一反手打开希拉的手,哭着跑道他奶奶背后,扯着他奶奶的衣角“奶奶!救我!”
“你想做什么?”老太正准备开口。老头先发制人。
“爸,他天天打游戏,天天打!这样下去他要无法无天了!”希拉准备去抓躲在他奶奶背后的李有成。
“小孩子打个游戏怎么拉!他一回来我们就让他把作业做完了才玩的!孩子不玩做什么?”老太当场把希拉的手打开。李有成往前挪了挪脚步,靠着他奶奶的背对希拉说“我作业都做完了的!你管的着么你!”
这个行为,让稍作有些态度缓和的希拉怒发冲冠!她想推开老太的身体抓住李有成,老太也和她纠缠着。
希拉也许气急败坏,拉扯间失去了对力度的控制。面对病弱的老太,两人的推拉让老太有些站不稳,往后退了个踉跄。
“你今天要造反了是不是!你敢动你妈一个试试!”老头气的满脸通红,撩起衣袖,当场就是一巴掌打在希拉的脸上。现场的气氛凝结在这里,啪的这一声响,在空荡的小区里通过空气四散弥漫开来。老头开始剧烈咳嗽,他捂着胸口。脸被一口气憋的更加鲜红。
“老头,老头别生气。缓口气。”老太婆立马转过来一手扶着老头一手在他的背上从上往下抚压着。“爷爷。”李有成跑过去躲在他爷爷背后。
“你们,你们!这么多年我每次管教他你们都来护着!他现在目无法纪,沉迷游戏,不尊师长!你们只看每次满足他要求后对你们撒娇的乖巧!每次被叫去老师办公室的人是我!给他同学父母道歉赔钱的人也是我!你们看看!你们的孙子如今成个什么模样了!你们已经把他毁了!”被打的希拉一开始被猛的一下震的头皮发麻,她捂着脸,泪水瞬间倾洪而下,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靠在一起的三个人咆哮到,眼神凛冽的去十二月的霜风般刺骨歇斯底里。
“你还好意思说!孩子天天作业一大堆!老师又不喜欢他!他不跑出去玩才怪!你不去说老师疏于管教到来怪我们!他同学嘲笑他是个寡人,他不一次性收拾够难道今后永远都要被别人踩在脚底?!你是个什么妈!?你儿子被欺负你不去找人家理论你又来怪我们!?”老太也气红了脸,想要扶老头去客厅坐下。李有成仍然躲在他们背后。一言不发。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害他!?这我们李家的独苗!你在说我们害他!!我们俩的退休工资除开一些基本生活这13年几乎都花在了他身上。老子花了那么多钱的孙子我疼有你什么事情!你给老子记住了!你姓希不姓李!我老头还没咽气!你就敢在我面前对你妈动手动脚!我要死你不是要把他俩婆孙吃了!我老李家的人我在一天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老头一把推开搀扶他的老太,冲到希拉面前恶狠狠的指着希拉不依不挠的骂到。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咳嗽,老头捂着胸口。
“快快快去坐着。老头子!别和她计较!她估计是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拿孩子撒气呢。你别动气。”老太一把上前扶着咳嗽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带他到沙发边坐下。李有成跑到他俩的卧室翻找了好一会,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出来,给他爷爷接水拿药。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去做饭!你想杵在这气死你爸?!”给老头找药的老太虽抹着眼泪,可看希拉的眼神仍然充满犀利。
希拉还是那样捂着脸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听着老头老太抱怨着她十几年在外面工作都是些短工,小工,屁钱挣不到几个,全靠他们儿子养家不说,对孩子不管不顾,住着他们的房子还狼心狗肺的指责他们疼孙子,抱怨她当初从农村嫁过来土里土气的,在城里待了几年就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在外面有多烂,如果不是怀了李有成绝对不会让她嫁进来。
听着李有成在他爷爷奶奶面前乖巧的安慰两位老人让他们熄火。这一切都被这个孩子看着,听着,感受着这个世界对他母亲的蹂躏和侮辱。
希拉慢慢的只是看见他们三个迅速翻动的上下嘴皮,所有声音都逐渐从她耳旁消失。她看着老头因为捂着胸口咳嗽,两人围着他左右奔走的画面。脑袋里响起一阵如两个硬质地金属剧烈撞击的声音轰鸣声。她的头很痛。
她抱着头,走进厨房。关上门,把水开成热水,开到最大。热水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清脆而湍急的水流声。希拉趴在水池边,哭得声嘶力竭却又悄无声息。
希拉拿出手机,翻开崇笙的号码,她拨了出去。电话在三声嘟之后传出了崇笙温柔又诧异的声音“喂?希拉姐?”
回应崇笙的,只有哗哗的流水声。通话在崇笙喂了17秒时被崇笙挂断。希拉看着被泪水打湿的屏幕,吸了口气。擦了眼泪,从冰箱里拿出些蔬菜排骨,开始切切洗洗。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是希拉的丈夫李毅。一个在汽修厂修了几十年车的机修工,一个在职场中摸爬滚打一身疲惫仍然只是普通修理工职位的中年男人。
门外四个人的声音熙熙攘攘,老太的哭泣声最为刺耳,紧接着就是李毅浑厚的声音。
希拉拿着刀,看着手里被切成丝的土豆,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像是被定格的尸体般,了无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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