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昕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想笑,人人都知道周太太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辣,他的表情和赞美不知是为了表露垂青还是遗憾。但是她相信周檀海一定不敢对佐藤的女人色心大起,而且他在色欲方面的口碑竟是非常好的。
佐藤自豪地把手一挥,得意洋洋地炫耀:“女人都该拥有两种品质,美丽的外表,绝对的臣服与体贴。只要做到这两点,那就是好女人。若是缺了一点,那这个女人就是残缺的,无人愿意欣赏的废物。”
周檀海干笑着端起酒一仰而尽,在饮下时露出些不自然的窘迫。王渝谦却还有心情低声和她开玩笑:“听见了么,这话是对的,应当好好学学。”
若昕面不改色,不予理会。佐藤瞥见日暮良太始终端正的脸色,笑道:“不要这样严肃,现在不是在军队里,你该好好放松些。我今日就是把周先生和王先生介绍给你认识的。”
他用日语说笑了几句,只见日暮良太的双颊轻度发红,他端起酒饮了一口后,也用日语严肃回答:“佐藤先生,不要失礼。”
王渝谦吞咽下了一杯酒。他说的是“你该不会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手软得夹不动菜了吧。那你问问他肯不肯割爱,换你春宵一刻。”
饭后男人们说要去书房里谈事。
王渝谦说:“你就在这里吧,劳烦佐藤太太陪陪内子。”
惠子微笑颔首道:“应该的,我的荣幸。王太太,若不介意,请随我去茶室。”
佐藤见状就说:“你好好待客,别丢佐藤家的面子。我们上楼去,你一会儿把茶点送上来。王太太就留在这里,正好让惠子好好教教你,怎么走路和侍奉丈夫。”他的语气里全是讥讽之意,斜起眼睛睥睨而视,对她的存在极为不屑,“若是王太太愿意,可常来做客。惠子的茶道和插花也是一流,对你的修养是大有裨益的。”
惠子将茶点送上去后,回来又启新盏,她先仔细地用绢巾擦净茶具后,点燃风炉炭火,待水微沸后,以茶杓从枣中取茶粉入盏。水翻波鼓浪时分,她持热汤点注冲泡,并用茶筅搅动击拂,可观汤花咬盏。至水痕初露,她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恭敬献给若昕。
“请您先用些和果子,再请饮茶。”
若昕并不懂这繁复的烹茶礼仪,客随主便。和果子甜得发腻,而那杯抹茶又极为苦涩。她勉强忍住痛苦的表情,看着惠子期待地问:“请问您是否满意?”她只好点点了头,饮了一口后就将茶盏搁置在身前,她并不习惯像惠子那般的正座,随意斜倚着身子。幸好惠子并不计较。
她问:“佐藤太太是何时来中国的?说得可真好。”
惠子笑道:“哪里,您过奖了。我是五年前的十一月,跟我丈夫一同来的。当时我们在北方,去年南下到了上海。刚来时我说得也并不好,我们都以会说汉语为荣呢。”
“来了这么久,您不思乡吗?有没有想过回家。”
惠子依然脉脉笑着,道:“女人嫁了人,丈夫就是家,我只要无时无刻跟着他,在哪儿都是家。”
她又问了些旁敲侧击的话,但是惠子都只是含笑应答,并没有表达任何的主观意见,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她终生依附于佐藤和雄。
离去时,惠子双手奉上礼物,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羊羹,还请各位笑纳。今日实在没有好好招待诸位,来日再登门请罪。”
直到回到王家,若昕把礼盒递给春云,有气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对王渝谦道:“那个惠子油盐不进。她真的把她丈夫当成天。”
王渝谦扯着领带,板着脸摇摇头,“佐藤的心思很好猜,全部都流露在表面了,来一趟不带走好处就誓不罢休的人。至于日暮良太,他始终很正经,又惜字如金。我也暂时不懂他是不是装的。”
他说起藤原太太的事:“关于佐藤惠子,我查出来些事。她比佐藤和雄小十四岁,她的大姐芳子就是佐藤的前任妻子,但是八年前芳子忽然死了,樱田家就把小女儿又嫁了过去。你可以多和她打打交道。你也看出来佐藤对她并不好,但是也离不开她。烹茶做饭斟酒等事明明可以交给佣人或是手艺更好的厨师,但是他都会让惠子去做。你可以理解为奴役,但换个方面看,那也是依赖。所以她多少都会知道点事。”
“我知道了,先静观其变,太过卖力反而打草惊蛇了。”
其实她并不担心日本那边究竟是什么心思,从华北的事来看,她最担心的反而是这一边的态度。
“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若昕回答:“是人都会关心这件事。只是你清楚,我大概是帮不上任何忙,无非是替你留意一些小破绽。具体存亡,决定权在你们手上。”
王渝谦低声笑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只需要注目在女眷身上,从侧面留意是否有表露心思的征象,有是最好,没有也无妨。正面的事我们来做。我也并不希望你参与太多。”
他停顿了下,若昕接话道:“我也无法参与太多,没那个本事。不过是为我的家出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他的眼睛骤然亮起,又听她云淡风轻地说:“我说的家,并不是我和你的家。”
王渝谦还没扬起的笑容,顷刻间就沉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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