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昕轻嗤一声,准备要回去。
春黛拦着她道:“你不喝咖啡了?今天周年,我请你喝。”
“不是很想喝。本来就是看天气好,四处走走。”
春黛听到这句话就起了兴致,道:“那好的呀,今天下午反正没什么生意,也没有牌搭子。我把店关了,我们去逛街好了。”
“你店里一个管的人都没有吗,为什么非要关店?”
她狡黠地眯起眼睛,和若昕分析现状:“来我店里的都是贵太太,要么就是年轻的女学生。所以我把以前几个都给辞了,只招像景行这样相貌好的男学生。她们就喜欢漂亮小伙子。但是吧,好货真是难求,现在就只有景行一个人,平时事情也不多,就是生意好时会忙得晕头转向,所以我想得多给他一些钱。”
两人坐车到南京路。若昕竟然在大新公司门口遇见了日暮良太。是他先看见的若昕,主动打了招呼。
若昕记得他,上前道:“日暮先生,您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吗?”
“不是买东西,约了一个朋友。在德大西菜社,但是我不认识路,找到了这里来。”他看上去很焦虑,眼睛一直东张西望。
若昕和春黛说:“你先进去逛一会,我把他送去,反正很近。待会儿就来找你。”
春黛点头,用很低的声音笑道:“他长得还蛮俊的。你不要让鬼子骗去了,调情够了就快点回来。”
她挤眉弄眼地走进去。
若昕说:“日暮先生,我送您一程。”
他连忙摆手推脱:“那怎么可以,太麻烦您了。我找人问问就可以的。”
“中国有句话叫客随主便。您远道而来,我应该尽地主之谊,怎么好让你在上海街头徘徊。若是真等您一个个问过去,恐怕您的朋友早就等不耐烦了。”
她坚持要送,良太也就不推脱了。一路上他显得很拘谨,都是若昕说一句,他答一句,没有主动开口过。
“日暮先生是约女孩子吗?这样怕对方等。”她用余光瞥他的神情。
“不是不是的。”他回答:“是一个朋友,找我聊点事。”
“您看上去很年轻,应当没有结婚吧?”
“没有,我今年二十三岁,刚来上海不到几个月。”他木讷地回答着,端正着面目表情,双手规矩地平放在大腿外侧,没有任何小动作。
“哦,是么,怎么忽然想到来中国了?”她继续注意他的表情。
“我们是来和中国商量共同繁荣的事宜,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很淡定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是在说要吃什么菜一样。
“是吗,我是个女人,听不懂。你们男人做的事一定都是大事。”
“是,为国家做事就是大事,私人的事就是小事。”
他忽然加重了语气,诚恳道:“王太太不要妄自菲薄,我不知道自己这个词说得对不对。女人也能做很多事的。”
若昕想他必是对自己也起了防备,遂心念一动,立刻把话锋扭转回他们自己身上,“是啊,只能做做家务,带带孩子,要么就是逛街,确实是有很多事,但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佐藤先生就说了,女人只要漂亮和贤惠就够了,专心致志地伺候丈夫,其它的都是多余。”
他把视线移到若昕身上,侃然正色道:“不是的,妻子不是丈夫的附属品。他们是平等的。我们在学校里,都被要求必须尊重女同学。”他的语气听上去颇为不满,说:“佐藤君一点也不懂尊重女性。他太刚愎自用,常常连同僚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是认为自己想的就是真理。”他的神态不像是在伪装。若昕又轻笑道:“其实在中国,女性也被期望能像佐藤太太那样。”
他又道:“不是,中国的女人和日本的并不一样,和我在英国见的欧洲女孩子也不一样。”他费尽力气也找不到词语形容,只好说:“反正与众不同。”
“日暮先生难道不希望以后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太太吗?”
“希望,但是不像佐藤先生家那样。”他似乎很担心别人把他和佐藤看作志同道合,尽量解释他们并非物以类聚,正色道:“如果一个男人不懂尊重妻子,那他也不可能懂尊重母亲,更得不到子女的尊重。”他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很严肃,像个刚进教会学校的学生宣誓般庄重。若昕甚至忍不住想笑,都快忘了送他的目的。
她称赞道:“看来以后无论是谁成了日暮太太,都一定是她的荣幸。任何国度的女人都会羡慕的。”
良太神情舒展开,赧然一笑,低头走着。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他延续话题,顺理成章地问:“王太太,王先生对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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