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缄默半晌,颔首道“好。”
到她家楼下后,景行说“今天晚上的事是秘密,对吧?”
王琦把栗子也放进大衣口袋,用似是玩笑般的口吻说“对啊,当然是秘密。”
举行宴会的前夕,若暚就搬进了良太的家。良太单独整理出一个房间给她,并告知众人她的身份。纵然因为绫子新丧,无法举办订婚礼,但他明确宣布终身大事的对象已确立,此时的宴席就是要把她介绍给众人认识。
若暚坐在榻榻米上,倒也没有表现出不自在,跪坐在地上,看着墙角的一株白梅花。
若暚回过神,发现良太的身影已经印在门纸上,然而他也未发出半点声响。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木门被拉开,他走入房间,第一反应就是对她笑了笑。这几天他一直都挂着这样疲倦的笑意。若暚明白,他的父母一定相当反对这桩婚事。
良太盘腿坐下,看见她已经换上那身临时赶制的和服。那是准备在宴席上穿的礼服。她问:“好看吗?”
他先是点头,随后又尴尬地说:“现在无论是哪个国家,都很流行西式婚礼呢。新郎穿着西装,新娘披上雪白的婚纱,手拿捧花,在礼堂里接受来宾的祝福。我觉得那样也不错啊,你说呢?”
她知道他的顾忌,是担心自己不愿意穿上敌国的礼服,索性折中处理,避开任何一方的婚礼仪式,采用西方的风格。
“我们有句俗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觉得我穿上好看,那就行。”她抬起宽广的袖子,看着缎子上绣的几支红梅花,还有折扇与几种不曾见过的小图案堆砌成饱满艳丽的纹饰,笑道:“其实两个国家的风格有许多地方很像。”
良太说:“是啊,我们一直很崇尚中国文化,而且日本有很多文学,艺术和建筑都是来源于中国。”
“我们的婚礼上也要穿红色,但是很少在礼服上绣梅花,几乎都是牡丹。”
“这不是正式婚礼上穿的礼服。结婚当天,我们国家的新娘子和西方一样,也是穿一身白衣,叫白无垢,象征世上极致的纯洁。”
“白无垢?名字真好听。”她淡淡一笑,收起袖子,又把视线挪到角落那纤尘不染的白梅花上,说:“也对,我们并不是正式的婚礼。”
他脸色一暗,发青得像是那个插白梅花的青瓷瓶。他一字一句,艰难而清晰地说:“如果得不到父母的认可,我就很着急地把你娶进门,那对你而言很不公平。你放心,若是一段时间后,即使他们不答应,我也不会让你难受的。”
“没事啊。”她伸出手,搭在良太冰冷的手上,说:“我不是跟你说,其实连宴会都没必要办。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就不知道吧。我并不在意。你先办妥你家的事,不用多思虑我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因为在中国也一样,即使是现在盛行自由婚恋,若得不到家人的认可,两个人始终会走得很累。”
“那不一样。”他笃定地说:“那是我给你的承诺。你在我面前,不是不存在的。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应该认识你。”
若暚无话可说,纵然他在许承诺时,表情认真地像个孩子,但她很清楚:那种态度是很多阅事无数的成年人遗落的东西。
良太打开带来的盒子,取出一枚樱花步摇。金丝缠出的叶子也是折扇型,垂下的流苏形似江户风铃的音杵,一看就是日本款式的花钗。
“那天总要戴一件我送给你的首饰。”
“你是不是第一次买首饰?”
“对啊,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挑。以后可以跟着你多去逛街,应该就能学会了。”
她弯起唇角,自嘲道:“你跟着我学,一辈子也学不会。我也从来没有买过首饰。”
若暚说出这句话,良太并不意外,笑着说:“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学。”
若暚收起那枚花钗,将盒子摆在白梅花下。良太又问:“对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什么意思?怎么像是骂人的话?”
“意思是嫁给爱慕的人,哪怕跟着他当鸡做狗也愿意。”她故意曲解原本顺从与认命的含义。
他很不能理解地笑道:“为什么啊?如果对方真的爱慕她,还愿意让她跟着自己当鸡做狗的话,那能称之为爱吗?”
若暚还没有回答,听见庭院里传来两阵野猫的叫唤。良太忽然蹙起眉,往外面看去。若暚看见树丛里移过一团黑影,说:“好像是那只瘸腿的黑猫,一定是担心以后找不到我,没有饭吃,就偷偷跟着我过来了。”
“哦,那我让人去给它准备一点鱼片拌饭。”
“你不喜欢猫吗?”若暚捕捉到他的小表情。
良太实话实话:“确实不喜欢,小时候让野猫给挠过,疼倒是不疼,就是夜里忽然发起高烧,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医生说是感染什么细菌,我忘了。反正那段时间既睡不着,也清醒不了,又时常吐,实在太难受,以后再见到猫就避而远之了。”
他说完后,闷声不响地盯着树丛看。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只有这一个原因?”若暚问:“跟我说说看吧,不然你能跟谁说?”
“我先去让人给它拌饭。”
良太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对若暚说:“其实没什么原因,就是想起一个在日本流传很广的传说。”
他满不在意地笑了声:“我很无聊吧,居然会纠结那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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