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正在理账,管事进屋禀报李嬷嬷的事已安排妥当。
那天云裳也听说了事情,于是传话让李嬷嬷去厨房做事,也不让她做重活,给了她采买的职务,才把闹剧掐灭。云裳听见王渝谦的吩咐,明白他已不想让李嬷嬷带孩子,于是将她调到了离嘉明很远的厨房,算是遂了他的心,而且采买一职虽地位不高,但一年到头揩到的油水很多,李嬷嬷得知后,虽然仍不大满意,但也不再闹事。
“你去和大爷说过了吗?”
“听您的吩咐,我先去回禀的大爷。他说都照您说的办就是。”
“大爷有没有别的话?”
“没有,大爷听说了,一直不理睬。想来根本不当一回事,原本就是后院不宁的小事罢了。”
管事传完话,见云裳没有其他事要说,就行礼告退。
小巧儿低声说:“您管她们的事做什么?由她们闹去吧。正好也该让六姨太吃吃亏了,从她进门,闹出了多少风波。”
云裳没有看她,拿笔继续核对账册。那原不是她的擅长,也绝非兴趣,但是她却做得格外认真,眼中空无一物。“大爷把家事交给我,就该是我管。”
“我是觉得六姨太也不是个省心的,进门才多久,就闹出好几阵风波了,大爷虽不宠她,却让人感觉对她很上心。”
“那也与我们的事无关。”
小巧儿往外瞥一眼,说:“小姐,万一六姨太真的得了宠,只怕会挡住您在大爷眼前的位置。到时若是大爷对您一点都不上心,那路就更难走了。”
她半蹲下身子,凑近云裳跟前,“您还记得,我曾经和您说过的,她和身边的那个下人……”她停顿了下,又说:“而且落霞也说过,现在李嬷嬷正怨恨她。”
“我们早就说过了,别想那些争宠勾心的蠢事。”云裳放下账本,走到桌前翻开罪与罚,总觉得读不下去,却又放不开,时常徘徊在中间的两三页,停驻好几天。
“但是如今连二少爷都给了她,要是……”
云裳放下书,轻声笑道:“要是将来七姨太八姨太进门,比我们都聪明,都狠毒,而且更得大爷的宠,你又该怎么办?”
“我……”小巧儿被问住。
云裳哂笑道:“我教你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什么?”
“你去把大爷弄死,大家就不用斗了。”她说完嗤然一笑,惬意地像是说起刚听到的家常琐事。
小巧儿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她会开这样的玩笑。
“就算大爷真的很喜欢她,我为什么要去对付她呢?大爷对她上心,并不关她的事。”她凝视手上的文字,那里面有她永远摸不到的世界。
景行并没有去找若昕,一下工就去做另一件事。他在周六晚打了胡适的电话,两通未接在周日的早晨又去打,这一次是本人接的。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焦急的情绪,仿佛很期待来电。当知道是景行后,他才干笑道:“哦,不好意思,景行,我这几天都有事。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好吗?你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号码。”
“先生,我我现在住的地方没有电话。”景行一向不在意自己的佣仆身份,对待命运的任何安排都表现出让人难以理解的适应和淡定,但这一次他面对胡适忽然生出窘迫和自卑。景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胡适是父亲的挚友,导致自己像是在面对父亲,辜负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期望,活成了一个真正的“下人”。
“哦。”胡适仅仅沉默了一小会儿,完全不在意,很开明地说:“那没事,我会和书南说的。你和他总是有联系。”
他的声音很温和,并没有寻根问底,让景行觉得很舒服。虽然不能按时见到他,景行还是有些失望,不过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件事。他看了一眼墙角的那堆木头,又继续搓手上的草绳。
王渝谦坐在沙发上,接过春云递来的茶,问:“你都说过了?”
“是,但是他这几天都没有靠近六姨太,每天都只是挑水打扫或是种花,竟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闲下来也只是坐在回廊下看书,都不大跟别人说笑。”
王渝谦出神细想,又问:“她现在去哪里了?”
“刚吃完晚饭,带二少爷溜达去了。大爷您在这里等等,按往常的时辰也该回来了。”
“没事,我先回去了。”他感到莫名的松快,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就快入夜了,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北平政务委员会刚成立他身为新任委员之一,自然有很多事处理。这一升迁对他来说并不是绝对的喜事,日军已攻过长城,即将打入北平,战事一触即发。他此时上任无疑要面临重重困顿。
他刚要走时,春云又道:“大爷,小巧儿来说,今天二姨太去了一家茶馆吃茶,不过没让她跟进去。她也不敢靠近。茶馆的名称和地址是……”她略凑近了些,低声说清了方位。
他听后颔首,脸上分辨不出是否满意,只是说:“这样就好,让她监视好她的动向就行。不需要她去探听重要的事,免得打草惊蛇。”
“是。小巧儿求大爷能帮她兄弟写封推荐信,找个好学校上课。她不希望一家子都只能做下人。”
“知道了,过几天江秘书去南京。我会让他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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