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女子秉烛凝思,坐在她对面的却不是沧海,而是另一个玄衣男子。静珠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那男人鬼斧神工的面孔,虽面色僵硬却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你来啦。”女子清脆的声音复而响起,将她从羞耻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该死的……那个好看的男人不就是她在久州城里遇到的,将她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老神仙嘛!
静珠压下怒火,轻掩房门,脚下生风,三步做两步,一脚踩到桌子上,凑到他面前用手指指着自己,“老神仙,您可还记得小女子我?”
老神仙缓缓抬眸,对上她怒气冲冲的眼神,眼中却是死水般平静无痕,他仿佛没看到眼前活生生地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似的,不动声色地轻巧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视线依旧稳稳地落在棋盘上,伸出指骨分明的手若无其事地执起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
只有静珠的心里咯噔一下便沉了下去。那木然无生气的目光她太熟悉了,整座明月阁,除了沧海,其他人的眼神都如这般死灰难复。
怎么回事?难道堂堂一个神仙也会被沧海做成傀儡吗?
她又把目光投向那名女子,只见她嘴角始终擒着一抹隐隐约约的笑容,却透着一丝古怪。她旁若无人般依旧顾自下着她的棋,一双灼亮的眼睛也难掩死气沉沉的腐烂。
静珠只好失望地盘腿坐在桌子的另一侧,老神仙和白衣女子的这盘棋依旧接近尾声了,两人的实力不分上伯仲,龙争虎斗之后也只能打了个平局。许久之后她迷迷糊糊地听到女子好像叹了一声道,“陪我再下一局棋吧。”
“好。”男子依旧这么简略地同意。
“总是分不出胜负……”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模模糊糊地好像听到女子说了这么一句。
醒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活生生地被对面不知何时出现的沧海阴森森的目光惊醒了。桌上的烛台依旧跳跃着火光,桌子的两侧依旧坐着老神仙和那个白衣女子,桌上依旧摆了一盘散乱的棋,两人依旧在斗得你死我活、激战正酣。
只有沧海坐在对面沉默地注视着她,烛光摇曳,他面具上盘踞的巨龙睁着血淋淋的双目。
静珠陪着笑,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那轮明月模型,鲜血早已干涸,狰狞地趴在那木块上,左看右看这沾了血的明月哪还会是一轮洁白的月亮。
“你走吧。”沧海微微叹息。
“一月之约还未到!”静珠赶紧火急火燎地重重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语气冲动。
“我的意思是,我有些事情要你去办。”沧海无奈地抬抬眼皮,看了她疑惑的神情道,“黎王父子在战场上遭人暗算,受了重伤,我把他们挪到了久州城外,你去帮忙给黎王府送一封信,让他们赶紧派人去救世子。”
静珠诧异,一个月之前黎焰哥哥还说熬不了几天,怎么竟然又据说在三年前娶了世子妃,这会又上了征北战场呢?自己不过在这明月阁待了短短三周的时间,这世道怎么变化得这么快?
沧海仿佛很是明白她的疑问,简短地解释道,“明月阁本就不属于三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你无须纠结这些。”
沧海取了纸笔,铺在她面前,她提起笔来,忍着手腕传来的酸疼,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四个字“焰伤于久”。
“真是一笔陈年旧账了。”
离开那两个依旧在沉浸斗棋的家伙,沧海沉默地走在她面前,漫漫长廊,她隔了几尺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的背影,萧瑟荒凉,形影相吊,纵然天上有一轮明月作伴也驱不散那沉重的冷清,可是它太高太远,纵然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摘却仍是远在天涯身不由己,在月光下摇曳的至始至终仍只有他一人孤影,。
静珠捏住袖中的木块,忽就不忍心了。
“你何不亲自去呢?”她终是停下脚步,看着他毫无察觉的背影,忍不住大声问道,“你明明关心着这些人,为何偏偏就说不出口呢?”
沉默的爱,很容易就滋生偏见啊。可她还是不忍心将这残酷的话说出口。
沧海回过头,她看见他脸上闪过的惊讶,他微微挑眉带了询问的目光注视着她,“你以为呢?”
“你明明就很想留住老神仙,不然你也不会耗费修为为他铸一座新的躯体。”她想着屋子里男人的躯体,那是一个傀儡的最高待遇了,就算瑄瑄这样的高等女使也只能拥有一个木身,一个永远轻浮在半空无依无靠的假身,用障眼术披了一层假皮囊罢了。
“我现在已经不属于三界,没有权利插手别人的事情。”沧海无谓地笑笑,“傻瓜,况且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吗?你可以借此提出你的要求,乘机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见她不说话,他接着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很有天赋,可是光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黎焰是我小叔叔,我才不会因为你的什么要求去救他。”静珠冲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尔后又低头自顾自喃喃道,“要是能做出来一轮可以捧在手心上的明月就好了。”末了又深深叹气,她心里清楚,凭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这希望也着实渺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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