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崔姐的表哥也是混混出身,而且还是个大混混,跟一般街头收保护费的混混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崔姐的表哥是那种黑道白道都吃得开的人,公安局大队长见了他也要跟他握个手。现在她表哥在开夜总会和酒吧,秩序很好,其实是有很多道上的朋友在罩着。
我表哥很疼我,他知道做混混没前途,又找了王虎,警告他离我远点。王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很生气地来跟我说要分手,他骂我说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找你表哥来算什么?吓我?崔姐说到这里有点激动,声音都在微微地颤抖,她抽了口烟,深吸进肺里,稳定了下情绪后,又接着说,王虎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分手算了,免得再看见我表哥的脸。我不答应,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直跟到他家里。他看着我不耐烦地说你走吧,我伺候不了你这种大小姐。我就一把抱住他,眼泪流到了他的脖子里。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接着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崔姐把烟头扔地上踩灭了,立刻又点燃一支烟,我们从来没见崔姐一次抽这么多烟,整个包间都是烟雾,崔姐被笼罩在烟雾里,继续向我们说她和王虎的过去。
我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王虎。那时都是孩子,懂什么?只觉得好像自己应该这么做,就做了。我把第一次给了王虎之后就觉得自个是他的人了。女人都是这样。我开始对王虎有很多要求和依赖,但是王虎并没有这种感觉,他不听我的我就很生气,时间一长我们就经常吵架。另外,我表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知道王虎还在跟我一起,于是亲自收拾了他一顿。王虎鼻青脸肿地回来,一言不发,后来他终于说话了,但只说了一句,他说,老子要当流氓!
在烟雾中,我们看到崔姐的脸上挂着泪痕,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大家都默默无语,崔姐接过纸去擦了下眼睛,对我们挤出一个笑容,说,唉,现在想想,王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越走越远。从那以后,王虎跟着独眼一起打架抢钱干了很多坏事,我劝了他很多次,他都不听,有一次他火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崔小溪你不要装好人,老子变成今天这样也有你一份功劳!
说到这里崔姐的眼泪流了下来,无声地坠落地面。
王虎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跟着独眼游手好闲。崔姐升入初三,学习负担加重了很多,王虎只是没钱的时候来找崔姐要点钱,偶尔问候两句。崔姐觉得王虎已经完全变了,不是原来那个王虎了,这时的王虎让她觉得恶心。有一次近一个月王虎没有找过崔姐,崔姐担心他有事,于是去独眼那里找他,结果撞到他正和一个女的在亲热。崔姐一怒,走上去拉住王虎扇了一耳光,没想到王虎一点也不含糊,立马还了一耳光给崔姐。
我们就这么结束了。崔姐说,烟头上的烟灰突然断掉,掉在桌上摔得粉碎。分手后我没有再找过王虎,他也没有找过我,我们一断掉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谁也不认识谁了。我开始认真地学习,有一段时间我不听摇滚不听音乐,因为这些东西都会让我想起王虎。可是,在我初中毕业前夕,突然听说独眼和王虎因为抢钱被抓了,独眼被判刑十年,王虎两年。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起王虎曾经指着我鼻子骂我的那句话,心痛得像被捅了几刀。
崔姐说到这里停了,端起酒杯来喝酒,我和森毛看着崔姐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想对崔姐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海涛这时端起酒杯对着崔姐说,姐,俺敬你一杯,俺佩服你,你是个坚强的人!
崔姐看着海涛红肿的脸,忽然悲伤得不能自已,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搭在桌子上,抽泣起来,是我对不起你们,要是我没有回去拿钱包,要是我早点找到你们就好了……
海涛放下酒杯,站起来慌张地说,姐,你别这样啊,是不是俺说错话了?
森毛站起来拍拍海涛的肩膀,对他点头让他坐下来,然后森毛把手放在崔姐的肩上说,姐,都过去的事了,你就别放心上了,你看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吗?
我把酒杯倒满,然后端起酒杯对崔姐说,姐,把以前的事全部忘掉吧,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在一起,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
崔姐仍然沉默地低头,过了好一会儿,崔姐才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们,对我们微微地点头,她也端起了酒杯,你们说得对,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有你们就够了!能认识你们,是我崔小溪的福气!
干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出来,已经是接近十点了。海涛喝醉了,操着一口山东说着胡话。崔姐要送海涛回家,森毛说还是他送得了,然后把崔姐交给了我,嘱咐我要把崔姐安全地护送回去。我说没问题,然后叫了个车送崔姐回去。
的士载着我和崔姐在公路上飞速地行驶。我坐在前面,崔姐坐在后面,从后镜里,我看着崔姐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双望着车窗外的失神的丹凤眼。
一路沉默。
把崔姐送到了她家楼下,站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下,崔姐对我说,郭润,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你也快回去吧。
我看着崔姐的眼睛,她的目光却总是有点躲闪,我对她点点头说,姐,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崔姐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失去了水分的蔬菜,她说,恩,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然后,崔姐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感应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来,亮到第三层的时候却不亮了,崔姐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我沉默地站在楼下,路灯熄灭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天上一轮明月在徘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仿佛听到若有似无的低声啜泣,像一缕轻烟,从楼上飘下来,飘散在空中。
我望着三楼,直到三楼的灯光也熄灭。
崔姐。
我在心底默念了她的名字,然后静静地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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