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连山易》应该不是父亲说的那本有世间万事答案的书。离开了连山后,我就去了神拓村,据说是神创建的村子。听说翻过这连绵不断的群山后面就是神拓村,如果一时不能从书里找到我要的药,那么找到神仙应该可以,毕竟,他们是神。
远在山腰,俯瞰整个小村,瞬间我便明白了神为什么选在这里起村。小村四面环山,两条细长水河呈X形交叉其中,波光粼粼,不急不缓,于小村中间恰好聚成一个小圆湖。周遭山壤好像巨绿屏风,深深浅浅,遮挡住了山外的冷风冻雨,使村上终年暖气氤氲、冬暖夏凉,四季无患。小村静躺其中,犹如在母亲怀抱,不受侵扰。只是一河沿岸有黑粗线,远看不明白是何物。
从山上下到村口,沿路都不冷不热,枝繁叶盛,花草丛生,水流汩汩,悦耳动人。只是老远就看见村口大路被一道围墙分成了两个入口。围墙约一人多高,蜿蜿蜒蜒进了村庄,隐约能看见伸至河道,远看不明的黑线大概就是这道围墙。
两个入口旁各立一块路碑,分别是“利信路”,“益信路”。尚能看出入村大路曾经相当宽敞,并排十人应可通过,青石长板条条铺设,显见规模。只是路面坑洞不断,间或还有石板松动泥土溅出,两块路碑也都缺角差口,上面字漆也甚暗淡,与入口的宽敞有种不相称的令人不适。
我随意挑了一个入口,就从利信路进村。行到里面,路上竟行人寥寥,且多年纪老迈。房屋虽依稀柱高梁圆,飞檐吊角,但面漆不齐,墙瓦参差,和围路的围墙一样,好似一副挂的太久已经斑驳的旧画。
我从其中一个大爷口中问到了村长家,便前去拜见。
村长也是上了岁数的人,大概久未遇到山外来客,见到我颇为欢喜,速速引我在茶几前坐下。
寒暄之后,我便跟村长说我是来找神的,因为听说这个村子是由神仙开起。村长听了笑笑,问我,“你觉得这世上有神吗?”我望向他,犹豫片刻后说,“您这儿不是神创建的村子么?”村长盯着我说,“可是我此生至今未见过神。我的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一个听闻过的。”他顿了一下,又说,“你看看这村子,像有神的样子么?”我慢慢的回,“那这个村子究竟是不是神创建的?”村长咧开嘴,皱纹里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意味,“村名确为神拓村,村志里也确实如此记载。可你要是想找神,恐怕这一趟会让你失望。”我问,“那神为什么现在不在了呢?”村长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自己看村志吧。”
村长允我自己去其藏书室细读村志,有厚厚一摞,这一读就是一个月。期间我就住他家空闲厢房,平日卖药赚些盘缠,夜里静读。
日志可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是一个叫“阿大”的人执笔,后半部则是阿大去世后其他人撰写。
阿大是一个部族的首领,起初有两三百随众,都住在逍遥山。山主对他们甚是优厚,还把自己的独生女儿伊小嫁给了阿大。伊小极其聪慧,据说出生不久便能说话,三五岁便识字如大人,七岁就开始跟祝由科学巫行医。十二岁竟自通了鸟语,令祝由科大惊,不愿再带她学徒,山主也叮嘱她不许将此事告知他人,不许使用这种能力,也不能在别人面前显示,并将除祝由科外已知道此事的人都找了借口处死,祝由科也噤若寒蝉,不敢泄露一字。此后伊小仍跟随祝由科学习,直至十六岁。
这一年伊小嫁给了阿大。
婚后伊小专心辅助阿大,二人甚为融洽,只是迟迟没有子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山主催促日盛,伊小偶尔还会和山主发生争执,常僻静处抽泣。阿大亦闷闷不乐,又手足无措,更多出去农忙或山里打猎。伊小因此总一人在家。
阿大在日志里这样记载这段时间:“正逢忙季,我常常太阳落山后才能回到家,发现院子里常有各色羽毛。先只有一两根,后四五根,或灰或黑或白或红绿,长短不一,越来越多。我问伊小此事,她起先不肯回答,后说她只想多些聆听者,并保证会更仔细打扫,不影响到我。我说如此异常鸟群聚来,恐怕邻居看到议论,伊小默然不语。我也不好多说,只嘱咐她尽量隐蔽行事。她点头同意。然而一到太阳落山,鸟群越来越大,密麻麻落在天井上头,并不都进来,也不鸣叫,只偶有两三只下落盘旋若干圈,即使暗里也能看到乌漆漆大片停在屋顶上,好像一层厚黑毛毯。
这样持续了大概一月,家里餐桌上开始出现各种禽肉菜,烤翅烤腿煎胸脯,除了皮略焦,味道十分鲜美,我很是疑惑。我问伊小这些是否召来的鸟儿作成,她默认。我问她为什么,她反问我说好不好吃,我又问她鸟儿们不是她召来的伙伴么,为甚要烹饪吃掉,她说只是吃一两只,对鸟儿来说九牛一毛,而且它们营养丰富,对怀胎很有益处。我想再问下去,可看着她我知道现在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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