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高,阳光太刺眼。
下车的一瞬间,林权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这才看向眼前的里弄。
安居里,这就是林权生活的地方,记忆中已经很熟悉。
但今日似乎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阿权?”
“是我,常伯。”
林权微笑回应,这个是巷子口卖馄饨的常伯,而这样的惊疑声音自林权走回里弄,一路不绝于耳。
毕竟巷子门口停着的那辆福特汽车太过显眼,在如今的上海滩,能用起汽车的人也屈指可数,这个时代职业收入教高的是大学教授,每月可得薪水一二百元,但一辆最普通的的汽车也要售价将近三千大洋。
汽车司机的工资一月需得数十大洋,一升汽油需得五角,维护一辆汽车的费用实在不菲,即使是教授也负担不起。
也可能是林权身上的西装太过考究,毕竟售价不菲。
林权的脚步不急不慢,昨晚的亢奋在他的心头还未散去,他很明白接受苏灿座驾送回来的结果。
但林权根本不怕!
即使苏灿知道自己没有上过教会学校,也不是北人又如何?经过昨晚,他已经在苏灿心里留下了一席之地。
里弄尽头,一栋略旧的砖瓦房,便是林权的家。
“跪下。”
刚进院子,就从堂内传出一声平静的声音。
林权没有迟疑,跪得笔直。
苏氏脸色苍白的从屋内走了出来,但右手藤条却握得很紧,瞧着林权西装革履的样子,握着藤条的手不由更紧了几分。
“林家以诗书传家,你却将它们变卖一空?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母亲,我很清楚凭我的学识,将来不过能做个教书先生之流,变则通,通则活。难道母亲愿意看着我与那堆死书一同枯朽?让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卧病在床无动于衷?看着家中无有余米却还要靠母亲浆洗衣服养活我?”
“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我的老板给我买的。”
苏氏闻言脸色稍缓,她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板,林权为生计变卖书籍她可以接受,但若因此变得奢宜,她必动用家法!
“权儿起来吧,给娘讲讲发生了什么?”
“我在北国酒楼花钱找了门路,如今帮百家经理苏世伦二公子做事,昨夜一夜未归,正是和二公子秉烛夜谈。”
苏氏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苏世伦的名头在上海滩即使是她这个小妇人都有所耳闻,而秉烛夜谈更是符合她对林权的期望,靠才华获得贵人赏识而获得进身之阶。
“我儿有出息了,将来若家中富裕,便将你变卖的古籍买回来吧。那是你父唯一给你留下的东西,我们不能丢。”
“娘,我省得的。”
“好了,我儿一夜未睡,你去吃些东西就回房好好睡一觉。”
林权点头称是,他确实也有些困了。
就在此时,门口常伯的儿子常四跑了进来。常四今年十岁,比林权小两岁,由于北人的缘故比林权个子高一头,林权的北话正是学自他的父亲。
常四平时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今天神色却带了一丝慌乱。
“小林哥,不好了,泼皮李青带着五六个人来咱们巷子了。”常四看了一眼林权身上的衣服,“估计是知道小林哥变卖书籍的事,是冲着你来的。”
一条巷子就是一个江湖,江湖里最藏不住的就是事。更何况昨天林权扛着一大袋书出去看见的人很多,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但一切似乎又很正常,这群泼皮本就是以此为生。
林权脑子快速转动着,在脑海中想着能够解决此次麻烦的人选,苏灿自然可以,但一来鞭长莫及,二来前去求救先前营造的形象必将破灭。卫亨也可以,虽是法租界巡捕,但有巡捕这一层皮在,压服一群泼皮还是绰绰有余,但同样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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