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交卯时,天才蒙蒙亮,冷冷清清的一轮残月挂在高空,靠近羊府上房的雅言阁就已经人来人往,极其嘈杂了。这一天是上巳佳节,羊府早在半月前就接到了邀请函,是宫廷守卫——现担任卫尉一职的石崇送来的,邀请合府上下在上巳节这一天到他的私人园林——金谷园祓禊游春。
羊玄之和夫人孙氏都已是三十开外的人了,对这些可有可无的应酬都不大感兴趣,况且孙夫人患有咳疾,一到春天,必定发作,纵使春光再美,也懒怠出门。所以,府中只有一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羊献容赴约。
此时,家中的婢仆都已经忙乎了好一会儿,羊大小姐却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
“小姐,该起床啦。”采文是羊献容的贴身侍女,在她七八岁时便进了府,跟在她的身边,既是婢女,亦是玩伴,见羊献容尚沉浸在睡梦中,便推了推她。
羊献容“哼”了一声,举起粉嫩白皙的胳膊,挥了挥,翻过身,裹紧薄薄的锦被,继续睡去。
“容儿还没起来呢?”远远的,就听见一个中年女性的嗓音传来。
采文听了,赶忙从屋里出来迎了傅姆,笑着说道:“阿姆来得正好,小姐一定要阿姆来才肯起床呢。”
“今儿去参加宴会的都是有诰命的夫人,听说太子妃和公主也要去的,万万不能去晚了,惹人笑话。”傅姆嘴上说着,脚上却不停步的迈进了羊献容的寝居。
一进去,却见羊献容已经在洗漱了。
傅姆遂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乖觉,不用我来掀被子。”
见她坐到铜镜前,赶紧趋前一步,拿了篦子为她梳发。
“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姆唠叨。”正准备将洗漱水端出去倒掉的荟质笑道。一句话说得连在屋子里收拾床铺、打扫卫生的几个丫头都抿嘴偷笑。
傅姆秦氏是羊献容的乳母,在羊家已经十多年了,对羊献容爱如珍宝,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耐心细致程度连羊献容的生母孙夫人都自叹弗如,所以平素对她也格外看重一些,羊献容自然也待她亲腻如母。
羊家祖籍泰山南城,世代儒学传家,簪缨门第,到了羊玄之,娶的是平南将军孙旂之女,孙夫人出身武家,对于儒家的繁文缛节,难免多有不耐,平时对独生女儿自是骄纵些,不舍得让她受太多的约束。反倒是傅姆,处处对羊献容约之以礼法,比母亲更絮叨一些,孙夫人念其一颗痴心,且也是为女儿好,便也听之任之。
羊献容平时最喜与她亲腻,在她跟前撒娇,但遇到她要责怪之事,却也是恨不能两胁生翅,逃之夭夭。所以,听到外面傅姆的声音,立马从被窝里钻了起来。
采文打开首饰盒,左瞧瞧右看看,拿了一幅蔽髻出来,“戴这个好吗?”
“不好,”傅姆左手捧着羊献容一头青丝,右手正拿着篦子轻轻梳理,瞥见那假髻,当即摇头,“这蔽髻虽是时尚华丽,但哪里这天然的秀发好看。”说着,放下手,那一头青丝散落,铺在后背上,乌黑透亮,有如黑色锦锻,那耀眼的首饰与之相比,倒显得俗气了。
“今天我来装扮你,保准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傅姆年轻时也是爱好装扮的人,如今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也还是收拾得利落干净,让人一见就觉得清爽。羊献容幼时一应穿衣打扮事宜也都是她打理,如今年龄渐长,换了采文和荟质两名丫头来贴身服侍,她才去孙夫人那里,帮着管管府中事务,轻易并不到闺阁中来。
“哎呀,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拾掇下就可以了。”羊献容似乎尚未睡醒,以手捂嘴,打着呵欠,懒洋洋的说道。
“今天的宴会在金谷园,二十四友都会去吧?”一旁的采文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这是自然。”
“好好的,说什么二十四友。”
“这自然是因为某人也在二十四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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