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臧被司马伦派人来接走了。
金墉城却再次回到阴森恐怖的氛围当中,无人不胆战心惊,之前那些人和事毕竟只是耳闻,如今亲眼所见,感受又是不同。
司马衷对人向来感情浅薄,见到妻子、儿子、孙儿相继离去,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伤感,该吃吃,该睡睡。
羊献容却无法这样淡定,自从进入皇宫,新婚当夜就听说外面有人窥探,不过两三个月就废黜皇后之位,进了这金墉城,如今又眼见五岁的孩童在眼皮子底下暴毙身亡。到底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如何能承受得起这一连串的打击?
孟春时节,地气已暖,远处的杨柳隐隐的在吐芽,可这金墉城因为地势的原因,在这样的寒冷之日有如置身风口,又因为年久失修,设施本就不全,竟是冷如冰窖。皇宫之中有火墙,有暖阁,屋内还设有香炉,椒泥涂墙,地毯铺地,冬日里亦是温暖如春。各士族大家虽比不上皇宫,但也是香熏暖炉日夜陪伴,不知寒冷为何物,进入皇宫,更是见识世间繁华之鼎盛,如此艰苦,实是毕生不曾体验过的。
羊献容穿着带来的狐裘亦是冻得手脚冰凉,夜不能寐,出来看看外间夜色,吹了点风,早起便觉鼻息沉重,头晕难受。荟质和采文前来伺候梳洗,却见羊献容尚未起床,掀开帘帐,只见她躺在床上,满脸通红、额上浸出许多汗珠,两人顿时慌张起来,赶紧去告诉傅姆,又去禀告司马衷,派了人去洛阳宫请太医前来调治。
傅姆想了想,又塞了许多银子给张衡,请他准许派个人去羊府给通个信。那张衡只是个管事的,知道羊家来头不小,羊献容身份尊贵,几个舅舅如今又在司马伦手下当差,位高权重,又见有银子,乐得找人跑这趟差使。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就只能安坐等待。一直到日中,才见到太医前来,隔不了一会儿,侍卫通传,孙夫人也来了。羊献容此时已经醒来,见母亲到来,顿时泪如雨下。孙夫人见此情形,眼泪亦是止不住哗哗往下流,自从知道司马伦篡位,女儿被迁入金墉城以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屡次想来探望,都被羊玄之给拦住了。
如今一见,几个月前还在她跟前撒娇的女儿,转眼之间,稚气全无,一脸憔悴,缠绵于病榻之上,这让她这当娘的一颗心如何承受?
母女俩对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羊献容还在病中,赶紧让太医诊脉。太医搭脉,沉吟许久,末了,说道:“恭喜皇太后,皇太后有喜了。”
“有喜了?”孙夫人和羊献容以及傅姆、采文、荟质都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是的,皇太后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只不过,皇太后忧思郁结,劳心太甚,且有发热之症,待微臣开一剂药方,服用三日即可,只是……”
“只是什么?”孙夫人问道。
“皇太后乃聪慧之人,当知世事无常,各安天命,凡事须放宽心胸才是。”
一室默然,现如今的情形,如何才能放宽心胸?
羊献容见状,忽然笑道:“母亲,你看,我这个年纪就当了皇太后呢!”一屋子的人原本都沉默不语,听了她这话,包括太医在内,都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孙夫人脸上还挂着泪,却也忍不住轻轻拍了她一下,笑骂,“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皇太后能放松心情那是最好的,微臣先行告退。”说着,便退出寝殿。
孙夫人亲送太医出去,到外间看茶水。见左右无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医跟前,躬腰就要跪下,唬得那太医赶紧扶住她,口里忙不迭的“不敢、不敢”,一脸茫然,不知作何解。
孙夫人这才站直了身子,从衣袖掏出一大包银子递给太医,太医不敢接,赶紧往回推,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孙夫人将那银子放在他手里,说道:“如今之计,小女的性命都掌握在大人手里了,万望大人给小女留条活路。”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绢去擦眼泪。
那太医何等聪明的人,听了顿时也明白了,司马伦的行径如今是洛阳城的平民也都知道不长久了,他又何必去得罪皇上和皇后,将那银子塞回孙夫人手上,“夫人之意,我已明白,回宫我只奏说皇太后是感染风寒,其他只字不会提起,请夫人放心。”
孙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还是将那银子塞给太医,“天寒地冻的,劳伍大人奔波一趟,区区心意,请不要推辞。”太医见状,知道她家也不缺这点银子,也就收下了。
送走太医,回到房内,羊献容喝了煎好的药,精神了许多,旁人尽皆离开,留下孙夫人和羊献容母女俩叙话。
“容儿,”孙夫人见旁人都离开,看到女儿一脸病容,想到如今的处境,眼泪再次滑落。
羊献容此时心情已经平静,不想母亲太过担忧,只得忍住悲伤劝慰道:“母亲,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容儿,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孙夫人说着,四周看了看,又去关了槅扇门,回过头来,悄声说道,“听说齐王正在联络各地藩王,进京勤王。你和皇上耐着性子,在此等候一段时间,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现在不要过于担心,总以养好身体为主。”
“如此倒行逆施,焉能长久?”羊献容恨恨的说道,对于司马伦倒行逆施的行为,痛恨之至,尤其对于敬文的被毒害,更是齿冷心寒。此时听说各地藩王有意勤王,挥师进京,心中稍微放下心来。
“嘘。”孙夫人示意羊献容轻声。“你只需在这里安心静养,小心保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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