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汐'是谁?”在我看来,她身边最让我无法理解的并不是已经离去的戚先生,而是那个深夜出现的,短发的男子。
“我的朋友。”她的声音苍白无力,我想她已经很累了,可我还是要问个究竟。
“是你三更半夜跑去药田里见的那个人吗?”
“你已经知道了?”她似乎有点意外,但又不是很惊讶。
“嗯......他,对你好吗?”
“很好。”
“他也是外世人吧?”
“当然不是,这里哪会有那么多外世人,我知道的,就只有你一个。”
“那他为什么也是短发?”
絮儿欲言又止,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我渐渐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脑子越来越热,完全不经思考,张口就问了出来。絮儿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我,是没有听懂我的话,还是觉得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噗!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为什么?
“傻瓜,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冒着把她彻底惹火的危险问的问题,似乎反而让她心情变好了。
“戚先生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嗯,我早就知道了,看他练习的那天就觉着他状态不对了,毕竟戚先生真正的实力,你今天也见到过了,不是吗?”看她的样子,是准备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讲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埋在心里不肯和我说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鬼影就是戚先生,我没有被吓到,是因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华氏剑法'。”
对于华氏剑法,我也听过一些传言,似乎是十几年前,在当时还名为青原洲的地方,有一种以轻功为核心的极快的剑法,由华氏一族世代单传,但却也有谣言说,季家当时权重,控制了华氏一族,要求华呈先生必须将剑法传授于某位公子,还让华呈先生自己从三位公子里选择一个。
“十二年前,宇文家推翻季家,完全靠得是武力,季家几乎全军覆没,无论老少全部斩草除根,当年季家的某位公子原本是跟着华呈前辈学武,也是华呈前辈除自己的后人以外唯一的一个弟子,但华氏一族早已全部殉葬在那场变革中,况且华呈前辈的后人也是位女性,如果说当今世上还有哪个年轻男子能使得出那套剑法,那必然是不知为何侥幸活下来的,季家那位被选中的公子。”
看来流言属实,而戚先生,就是那位“有幸”的季家公子。
“因此我请萧翎姐去帮我调查了戚先生过去的行踪和经历,确认了他的身份,就是季氏的遗孤,季昇。我虽不知道他当年是如何逃脱了厄运,但他对宇文肆泽的仇恨必然是埋藏了整整十二年,那天在街上,他走出来的小巷子,看起来是一个废弃的空巷子,但里面最把头却有一家私设的兵器坊,从前我和萧翎姐在街市里乱跑,无意间进去看到过,如果是买戏园的道具,是怎么都用不到真刀真剑的,他会去那里,又会在半夜趁着四下无人时练习剑法,想必是在准备行刺之类的事情。”
难怪她当时那么淡定,原来她在那一刻就几乎明白了整件事了,这个丫头,居然不告诉我,让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猜的好累,不过,她也是不愿让身边的人和她一样烦恼吧。
“我大概确认了他的计划以后,其实也曾经一度很迷茫,是你让我确定了信念,我想,我应该去阻止他,我不能看着他急于复仇而葬送了自己,这些天,我拜托萧翎姐帮我为他送过很多次信,尝试着用各种话来劝他不要殊死一搏,只是他都没有回应过我。今天我见他唱完戏下了台,还以为他是放弃了,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有想到......”
我突然觉得絮儿很可怜,这么久以来,她都独自承担着这么重的一份压力,她整日忧心戚先生的安慰,我却丝毫不知,还以为她是在闹别扭使性子。
“我本来还想,等明天上午,把我的木雕拿去送给他......可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时无话可说,只能陪着她静静的坐着,直到她情绪再次稳定下来。
“他今天给你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原以为她会拒绝回答,可她却真的从怀里掏出信来,递给我看。
很多内容我如今已经记不清出,只记得相对让我记忆深刻的几句。
“对不起,戚某终究是负了姑娘的苦心,近日姑娘来访百里笙总是郁郁寡欢,想必是为我的安危忧心了许久吧,姑娘如此重情重义,也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倾诉于我,实乃在下的荣幸......戚某虽然也想抛开往事安享余生,可每每想到自己流淌着季氏的血液,肩负着季氏的仇恨,则寝食难安,久久不能息矣......此玉镯乃家母生前留于我,直言他日将其传于我倾心之人,今日将其赠与姑娘,也算稍减我心中之憾......姑娘惠心纨质、玉洁冰清,若无当年血海深仇,今日当以牡丹花绣的红绸缚礼而至,但造化弄人,且恕在下此生无缘相伴,来世原为花鸟虫鱼,栖息左右,换得佳人一盏笑颜。”
她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再多问下去,虽然我知道,她或许还有很多秘密,但我想这里面,终究要有永远都不能说的内容。
牡丹花,曾经是季家的象征,也是季夫人在世时最引以为傲的刺绣花样,它伴过了戚先生多彩的童年,也伴过了他漫长的思念。戚先生从来不忍心让它沾染半点污浊,却更珍惜那些能给后世带来希望的小孩子,一种掺杂在原则之中的,真正的宽怀。而那用牡丹花绣的红绸系住的礼物,我也是很久后才反应过来,原是提亲之礼。
雨势渐渐变弱,空气变得很冷,但也很干净,天空像被清洗过一般,纯净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没有人听得出,在那泠泠唱词声中寄托的陈年哀情,也没有人看得见,在那戏如人生的表演中映照的真实过往,台下人笑语,台上人悲鸣,戏中人落幕,戏外人凋零。从今以后,人间再无他灼灼昔影,百里笙,再无“奇迹”。
我心疼着戚先生用鲜血去洗净了仇恨,也心疼身旁这个把一切咽在心里的女孩。
“絮儿,你可不可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告诉我,让我陪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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