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把竹一留在了理事府,趁着夜色,我们三个悄悄从后面跟上了那群人。
“待会儿看我手势,我抬左手,你们就往墙边撤,找掩体挡住自己,我抬右手,你们就背过身,假装在聊天。”萧翎姐做的这番指示,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这药士金可不像袁老爷那么少根筋,好几次都似乎是发现了异常回头张望,吓得我一头冷汗,好在有反应迅速的萧翎姐拽住我们。也不知她平日里在书馆到底都是做些什么,要说博古通今满腹经纶那她是连边都不沾,可要是说起追踪勘察防卫偷袭,她可绝对是我在这鄀畋城见过最专业的了。与其说是三人同行,倒不如说是萧翎姐自己在跟踪药士金,我和絮儿则是在跟踪她。
那群人回到了胭脂店“青茗坊”的附近,鬼鬼祟祟的钻进深巷的一个旧院子里,锁上了门,我们把路口的货箱搬来搭了个梯子,爬到了东墙的屋檐上,悄悄窥视着里面的情况。
院子里又大又空,只有几棵树几个晾衣架子和一个小茅屋,茅屋前面有个男子跪在地上被捆了起来,不停啜泣着,看起来似乎也是个有钱人。大汉们把几近昏阙的女子丢在一个空荡的墙角,拿起墙边的铁桶朝她身上泼了好些水,渐渐的有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
“好像是油!这该不会是......”我开始有些发慌,这样下去随时会有危险。
“爹!不要啊!求求您了!您放了湘儿吧。”被捆住的男子看到这一幕拼命的向药士金哭求。
“成源啊,这个贱人败坏了咱们药家的名声,更耽误了你的大事,爹这就要替你除掉她!”药士金闷着头狠狠的瞪着墙角的女子,那语气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不要!不要啊爹!这不是湘儿的错,是我找上她的!”看来这正在苦苦哀求的男子就是药士金的儿子,药成源,那女子想必是因为和他交好,才被这狠心的老爷给仇视了,可是就算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至于如此草菅人命吧。
“你别再胡言乱语了!这个贱人不仅蛊惑了你,还怀了个孽种,如今又要诱骗你和她私奔,她根本就是个妖女!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祸害我药家到如此的地步,我岂能容她!”
怀孕了?那还要杀了她?这老爷到底是多很的心啊!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要带她走的,她怀的可是我的孩子啊,我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她吧。如果您一定要怪罪,我愿意替湘儿受罚!”这药成源还算是个有责任感的家伙,不过在那么冷血无情的爹面前,他的嗓子都已经喊嘶了,也没见对方皱一下眉。
“他们要烧死大姐姐吗?”
“嗯,应该是。”
“可是大姐姐不是怀了那个大哥哥的孩子了吗?”
“哎,这件事我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解释不......竹一!你怎么在这!”
明明叫她留在理事府不要出来,结果我们正盯着院子里犯愁时,她却从脚边冒出来,吓得我险些直接晃下去。不过由于她的意外出现和我失态的一声大叫,我们从背面偷袭瞬间变成了正面冲锋。
“老爷,人带来了,好像是刚才在理事府门口的那几个家伙。”
“嗯......刚才在路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被人跟踪了,你们是什么人,是陆菁派你们来的吗?”药士金甩着手里的珠串,歪着脖子挤着眼睛,要是去了他那身绫罗绸缎的衣服,就跟个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了。
“我们是,来千芷洲游玩的旅者,拜访陆理事时遇上了老爷家的事,一时好奇,自己跟过来的。”在陆理事的人到这儿之前,还是尽量稳住他比较好。
不过他却很谨慎,并没有真的相信我的话,转身跟下人们嘀咕了半天,而后几个人跑了出去,想必是去确认周围的情况了。没一会儿,那些人跑回来,跟他点了个头,看来是没有发现什么。
“你们既然好奇,我今天就让你们当场看一出好戏!来人啊,取火把来,把这个贱人给我就地烧死!”他说得就像烧死只老鼠般随便,一旁奋力挣扎的药成源已经是急的连话都说不清,直嚷嚷着却也听不出个内容来。
我们三人都被绑了手,竹一虽然没被绑却也是吓得低着头瑟瑟发抖,眼看那两人举起火把怒视着湘儿姑娘,却也都无力可施。
“慢着!”絮儿喊住了他们:“药老爷,您要清理自家门户我们这些外人或许是不该管,但这世上终究还是得有王法的,您若真在我们面前活生生烧死一个人,除非也顺便烧死我们,不然只要我出了这个门,就一定不会让您好过!”
药士金根本没有被絮儿的话吓到:“小丫头,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妹妹是这千芷洲洲主乐正家的夫人!像你这样的小喽啰,我一口气烧死一百个,她都能给我摆平!”
看来这位老爷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此时我们的处境,要强攻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再次拿出那招了。
“药老爷说的极是,若真是小喽啰,您就算烧死一万个,又有谁能把您怎么样呢,可是,若是碰上了她乐正夫人摆不平的人,哪怕就一个,也足够让您满门陪葬!”
在我的记忆里,这种被人团团围住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宁安,絮儿闯了祸被人家逮到,我们也是像这般狼狈的被人圈起来。但絮儿总会摆出一副“我其实是个隐姓埋名的贵人”那样的架子来唬人,而且效果还很显著,我这个师弟自然也渐渐学习到了点精髓。
“笑话!这世上除了那位宇文肆泽,就没有我妹妹对付不了的人!你们几个,想来坏我的事也就算了,还敢蔑视乐正家,今儿个我还真就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呵呵,老爷难道看不出我们是外地人,却不想问问我们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啊?”嘴上故作镇定,其实我的腿已经在抖了,出生在文明社会的我,终究还是不善于应付这种被人围攻的处境。
“就是啊,您就算再冲动,最好也先探探底,别一脚踩下去,就掉进深渊啦!”絮儿看出了我的计划也跟着附和起来。理事府的府兵随时会到,只要在那之前拖住这个老爷,别让他急着点火,应该就可以避免悲剧了。
“怎么?你们想吓唬我?怕是不了解我在这松陵市的地位吧,除了她理事陆菁,谁在我眼里都是个喽啰!你们这么嘴犟,是不是想在那个贱人之前,先尝尝被火焚的滋味!”
不妙啊,这人怎么唬不住呢,这样下去的话......
“也好啊!”絮儿竟一点都不害怕,眼神里甚至还有点期盼似的笑意:“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堂堂青茗坊主,竟行这般无耻之事!造孽!荒唐!”我们这边正紧张的叫着嚣,却从院门外传来一个沧桑的女性声音。
大门“砰!”的一下就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位瘦骨嶙峋,拄着拐杖,披头散发的老妇。她的衣衫很破旧,裙摆长长的耷拉在地上,一头长发已经白了大半,眼尾大片细细的褶皱,却都没有盖住她眼里那锐利的刀光。她直逼近药士金,几个大汉拎起棍棒指向她,可她就跟看不见一样继续向前走。
“你是谁!从哪冒出来的老东西,敢闯到我的地盘来,你也跟他们一样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的,是你药士金!欺良压善、作恶多端!你以为关上了这院门就没人看得见了吗!”老妇说话时浑身都在颤抖,可却丝毫不影响她话语中的硬气:“我告诉你,苍天有眼!无论你藏在哪里,你的恶行,早晚会让你付出代价!”
走近以后,她干脆举起了拐杖指着药士金骂起来:“像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一定会受到苍天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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