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因合在无尽岁月里一直心系娲族,无论因果,皆护着女娲族,哪怕身死神灭,他也会舍命为娲族挡劫,一代又一代的女娲后人,皆是他最看重的人。
若心下有了计较,嫉妒便会疯长。
九万年里兰芯未曾问过一句娲族之事,因合也从不言说。
兰芯曾窃喜,因合会因自己历劫而被搅得心绪不宁,窃喜他眉眼皆是关切忧虑,甚至以为,因合的眼底,流动的是与自己一般的情意。
可是这些情意,似乎,更瞩意女娲后人。
兰芯飞升上神后,甚少在三十三重天见到因合帝君,只知他一次次地护娲族于危难之际,而兰芯,将自己困在了三十三重天,那个她耗费了九万年,才可长居于此的三十三重天。
黄昏落日,星辰斗转,存芜宫对面的临蓬宫,久久不见上神归位。纵是有诸多仙娥扫整,兰芯也只觉得那座仙宫宫空空如也。
三十三重天,原是这般冷寂。
她耗费了九万年,来到他跟前,但是那位上神,似乎更喜尘世流连。
兰芯只恨不能似群姚那般洒脱,群姚是真心喜爱功法仙术,她游走在四海八荒,踏遍妖界魔族,只想寻到一个对手,可是没有,天地间没有她的对手。好在魔尊曲沃尚不算弱,群姚有好长时间都居于魔界。可是兰芯不同,她闯过一重重试炼,是因为当初拾起兰蕊簪的那个执念。
兰芯已经不再用兰蕊簪挽发,那根簪子,被锁在了存芜宫的最深处,蒙尘已有千年。
替因合挡劫之际,群姚从魔族赶来北渊,情急之下,扔出天丝蚕羽扇,想以天丝结网拉回兰芯,兰芯将神力灌入左臂,挡住天丝蚕羽扇,手腕被天丝蚕羽扇的扇缘划破,刹时鲜血喷涌,天雷轰鸣。
兰芯魂飞魄散之时,远远望见了刚出关伤势未愈的因合,疯魔般挣脱了诸位仙家的阻拦,朝自己奔来。
兰芯转过头,看见眼底含泪却无可奈何的群姚,淡淡地笑着,只对着群姚留下了最后一句。
“我后悔了。”
后悔这九万年的执念,系错了人。
仙家眼中的魂飞魄散,却是兰芯心中的解脱。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九万年如一日的挂心蹉跎,灰飞烟灭,是解脱。
兰芯眼中水光氤氲,放下了小像,扶起纱帘,纱帘后,鸥蓝色宽袍之人衣襟微散,正在酣睡。
兰芯轻声缓步上前,立在因合身边。
十几万年过去,他变了。下颔滋出胡须无心打理,发髻松散也懒得理,一身酒气,再不闻拂身而过的芝兰之香,亦不再是那个丰神俊逸的清朗上神,就这般侧卧酣睡,竟像个断肠的伤心人。
兰芯不自觉地坐在了因合身旁,手覆上了因合的面庞,想替他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却忽地被一把抓住。
兰芯心惊,想收回手,却被那人死死攥住。
因合半眯着眼,面潮绯红,眼里皆是醉意,嘴角却含笑。
“是了,是在梦里了,兰芯你又来我的梦里了,真好。这次不要那么快醒过来,你陪着我,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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