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酷寒,百叶凋零,云家西园的一座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用绸缎做的树叶和花枝缠在树上,别有一番热闹,枝头的喜鹊对着轩窗欢快地叫着。
云绸一身锦缎绸衣,靠在窗口摆弄这手里的一块剔透好玉。她虽然扎着简单的双丫鬓,鬓角却带着上好的赤金琉璃发饰,精致无比。长长的睫毛微垂,在日光下映在了雪白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是沉溺在喜悦里。少女手指纤长,指腹轻轻划过那块玉上的字。
侍女果子推门进来时,见自家姑娘这模样,脸上一笑,“姑娘,恭喜姑娘得偿所愿。”
云绸抬起头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猛地一睁,“什么意思?我什么愿望?”
果子一脸揶揄,“姑娘,我听二太太身边的采兰,是李刺史家来提亲了。”
啪,玉佩从她手里脱下,摔在窗前案上,转了两个圈才慢慢躺平。
雪白的脸瞬间红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果子前,盯着她问,“可是真的?李煜真的来提亲?”
果子连连点头,也为自家姑娘高兴,“是真的是真的,奴婢刚刚爬上墙头看了,那礼箱都堆到门口了。”
话还未完便见云绸拎着裙子转了两个圈欢快的跑向门口,“我去见李煜哥哥。”
果子急忙道,“姑娘心,咱们屋的门帘坏了……”
话还未完,只听噗通一声,本就不结实的门帘被云绸突然的拉拽给拉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她的头上。
“姑娘!”果子尖叫一声,冲过去扶住凉下的云绸。
云绸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的一切好似被抽走一般,空空荡荡,不过一瞬又觉得旋地转,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的她吸不来气。
耳边有尖叫声,身子也被人大力的摇着,眼睛像是上了一道锁,怎么也睁不开。终于在太阳穴停止跳动的时候,她渐渐的睁开了眼。胸中的那口气也终于喘了上来。
“姑娘?姑娘您可醒了,吓死奴婢了。”果子搂着云绸又哭又笑。
云绸却愣怔的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圆脸的姑娘,真的好像时候的果子。云绸拉住果子的手,歪着头看着她。
“原来人死了,就变年轻了?”她嘟哝着。
果子吓得又大哭起来,“姑娘,您怎么了?什么死了?您别吓奴婢啊,快来人啊,姑娘伤了……”
云绸眨了眨眼,突然笑了。
人变了,脾气也回去了?
突然,她笑不出来了。她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院子里。坏聊门帘在她的脚下,门帘下面是磨平聊大理石月台,青砖铺就的院落干净整洁,萧条的树丫绑满了红绿色彩绸。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了。
云绸闭上眼,再睁开,还是眼前得景象。
这是二十年前,豫州老家,她的院子。
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难道人死了会回到这里?
突然,她的胳膊传来一阵刺痛,云绸愤怒抬头,只见果子拿着根簪子举着,眼里还挂着泪。
“你干嘛扎我……”云绸还没抱怨完,脑海里就一道雷劈了下来。
她一把夺过果子的簪子,对着自己的胳膊也戳了一下。
“嘶……”疼的!真的!
果子夺过簪子又开始哭,“姑娘您干嘛啊,该死的石榴,谁失了魂扎一下就好了,姑娘都开始自己扎自己了。”
云绸看着哭成了泪包的果子,摸着隐隐作痛的胳膊,嘴角就突然勾起一抹笑,笑意逐渐放大,最后便抱住果子放声大笑。
“我又活了,果子,我又活了,哈哈……老有眼,老睁开眼了……”
她以为,自己死后,她要面对的是被他们害死的父母兄长的责备,是因她而死的未婚夫的咒怨,是被她一生枉杀的那些饶报复。
她以为是十八层地狱!
却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回到了豫州院……
“姑……姑娘您没事儿吧?”果子抽噎着问,却一动不敢动。
云绸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快道,“我很好,从未这么好过。”
云绸拉开果子看着她,“告诉我,今是哪一年,哪一日。”
果子摸着头,不明所以,“永泰十七年腊月十三啊,今是李煜公子向您提亲的日子,您是不是高兴……”
“提亲?”云绸蓦地看向院门口,乌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她记起是哪一日了。
今是李煜提亲的日子不假,可惜提的不是她云绸的亲。
云绸站起来,坐到自己妆台前。镜中的姑娘还是稚嫩的云家浑女郎,容貌清丽脱俗,衣饰名贵无双。此刻的她,还是父母的掌中宝,兄长得手中珠。
“果子,过来给我整理一下。”
果子赶紧爬起来给云绸整理了头发,重新洗了脸擦了胭脂,换了衣服。
云绸弹怜自己的两个丫鬓,突然笑出声。
果子以为是因为与李家的婚事让她如此高兴,也连忙道,“牡丹苑那边看的严,我们不得进去,奴婢听大太太二太太都在,老夫人亲自主持呢。”
云绸侧头看了看耳上的垂珠,笑道,“祖母对大房,永远都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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