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了朝露而走,便有一丝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深的怅然。路旁有相依相侬的农家夫妇,见罢那般亲卿爱卿是以卿卿的伉俪情深,不禁想起前夜师兄的醉酒之后声声唤着钿儿师妹的凄然。
纵然说是世间有情人都成眷属,但到底人间多是东飞伯劳西飞燕,总有滴不尽的相思泪。
谢梨安虽说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却许是因为年纪还小未曾开窍,故而不曾真的动过什么感情。但沈寒枫之悲他多少还是能感受一点,毕竟自小便看见他与陆扶霜二人两情相悦,亲密无间,言语间皆是什么甜哥哥蜜姐姐,忽而将二人莫名分开,相见再难,免不了如同离群之鸟,犹自彷徨。
谢梨安想至此处,不禁长叹一声,心里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什么十分牵挂的人。
正这么想时,他的脑海里蓦然就浮现了苏家凝玉小姐的娇容。他想起她糯糯地喊着“公子安好”时候的小鸟依人,想起她与自己闲谈时的语笑嫣然,想起她俏皮撒娇后的巧笑倩兮……他回忆起了她的一切举止,甚至他一瞬间不能分清,脑海之中的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虚构的。
他与她相处不过青玉小楼里的那短短一个时辰,可她留给她的回忆却足够让他忘记近时的悲戚,他似乎只要想起她,便能由心地笑出来,谢梨安只觉得整个人都快陷进关于她的记忆里了。
“少爷,我着实是累了,昨夜不曾怎生安睡,今日又这般马不停蹄,我不过是个小书童,可经不起这般折腾呀!”那墨轩有些忍耐不住饥寒交迫,终是苦着一张脸向谢梨安求饶。
谢梨安依然在想着凝玉姑娘,冷不防被他叫醒,神情间尽是茫然。
“少爷,我们下来歇息一会儿可好?这天色尚早,余翠城离此地也不远了,便就是休息半晌也不打紧。”墨轩似是察觉了他的异样,便又喊了一声,他此刻无心去管少爷到底在想什么,昨日被沈水烟戏弄了一晚上,此刻已是身心俱疲,只想好生歇息一番再说他事。
谢梨安总算听明白了,他着实也有些倦怠,便点了点头道:“前头似是有个小水铺,你我不妨就在那里休息。”
二人说着便勒了马,将马牵至树便拴好便进了水铺。
这水铺虽看着简陋,却着实是沙漠绿洲,故而顾客络绎不绝,几乎没了空座。还是墨轩眼疾手快,趁着别人去解手之时抢了两个小竹凳过来。
“少爷你坐。”墨轩递了一个给谢梨安,也不管谢梨安如何看待自己这不讲理的行为,便就自顾坐下了。
果然,那谢梨安皱了皱眉道:“墨轩,你的经史子集都读哪里去了,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趁人解手取人凳子,岂不是与窃贼无异?”
墨轩坐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便就撑着下巴不动了,听了谢梨安这一番教诲,有些委屈道:“少爷你昨夜是休息妥了,可晓得我这一晚是怎么度过的。那小魔女……不是不是,那沈水烟可了不得,哪里有女孩子的模样,又是爬树又是挖坑的,整个人灰扑扑的,活像个小猴崽子。”
谢梨安见他说得这般形象,也不禁笑了,见他实在是倦了,便就不与他计较了。又见那解手之人不曾回来,便也安坐了下来。
墨轩喊了水铺老板,要了两杯粗茶。这荒野水铺里的茶水自然是比不得青玉小楼里的贡茶,谢梨安虽不是那般刻薄的人,可是见眼前粗陶装着的浑茶,还是难以下口。
墨轩虽平日里随着谢梨安也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实在口渴得紧,便将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见谢梨安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杯子,不觉笑道:“我碧玉一般的大少爷哟,既出来了,就别将就这么多了,若是平时远行,我也好收拾些行囊与你,可这次走的这般突然,让墨轩好不适从。”
谢梨安终还是放弃了喝这杯中粗茶,隐晦地将杯子推给了墨轩,然后缓缓道:“这次出行,不可与外人知晓,我从梁上燕直接出来不曾回家,便就是想少让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你想想,若是由着性子准备上三两天,燕双公主那边等不起不说,顾总管必然会有所发现,他必然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岂不是天下皆知了?”
墨轩似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然后顺手将谢梨安的杯子拿起,也喝了个精光。
午日柳阴正,晓风花气新。看着已到午时,墨轩也歇息够了,二人便起身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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