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在下没想到啊……”
奈尔隆幽幽地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很是苦涩,有气无力,
“纳罗斯捏碎的元素核心竟然是伪造的,阿里巴巴他们的技术真是愈发令人叹为观止了……不,也许掺杂了一些真货的微屑,不仔细探查应该看不出端倪。”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张立表面上不露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朵丽丝、阿尔彻、奈尔隆,从现在起,你们不可以从这里离开,并将所有元素之灵的调遣权限移交给我,这种状况需要持续到事情结束为止,明白了吗?”
元素领主们点头称是,阿尔彻交出了一枚土黄色的令咒,朵丽丝将银色长枪递到了他的父亲手中;奈尔隆迟疑了许久后,才将圆框眼镜摘下,放在了张立的手心里。
张立的圣光分身离开了洞穴,朵丽丝察觉到了奈尔隆脸上挂着的落寞,她想要走过来安慰他,却在开口之前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说。
奈尔隆缓步走向阿尔彻走出来的那个转角,散落在洞穴中的小石头被脚尖踢起,然后又哒哒地落下,就像他的心思一般浮浮沉沉。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百万年前吧,也许正是从那只亚镰虫人的死亡之前,父亲便已经察觉到了,那些青皮的宇宙怪物正在幽邃的宇宙中默默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越是高等的生物反而蕴藏着越深的恐惧,恐惧来源于未知,继而滋生焦虑,焦虑又会扰乱心灵,令他们思前想后,做出许多复杂而又毫无意义的举动。
我原本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我却相信了,那些东西明明具有如此之高的战力,却依旧观察了我们如此之久的岁月,这种行为,不是正好证明了父亲是对的吗?
青皮怪物们肯定有一脉多疑的领袖,被陈旧的权威观点束缚了头脑,被根深蒂固的信仰绑住了手脚,被迂腐的社会规则勒紧了腰腹……父亲早在那时便已得知敌人的强大,也推演出了对方的弱点,而纳罗斯百万年间所遭受的冷落与惩戒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
炙炎领主的背叛顺理成章。
接下来,父亲一定会让纳罗斯带着他们前往阿瓦隆,当着他们的面亲口说出真话,但是对方却绝对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可笑吧,真相就摆在眼前,但他们已经不会再相信了——卡罗已经觉得纳罗斯是被谎言所蒙蔽的无知土著,谁还会觉得父亲是真正的星灵?
对了,父亲一定会告诉他们那个只有我知道的事实,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强大的星灵曾经造访过这片星系,那时刚刚开智的我曾在星系边缘窥见过那位的伟大身躯。
父亲一定会利用这点令他们陷入迟疑,他会谎称自己是那位的造物,并且懂得如何控制星脉,拿那位的名号威胁他们,让他们不敢对他下手。
而他们必定迷失在父亲的错误引导中,把他在阿瓦隆的化身带往他们的母舰,然后自以为是的将他囚禁起来,拷问他,希望得知如何控制星脉的秘密,而到了那时……
奈尔隆徒然地撕扯起头上的白发,破音地嘶吼道:
“连阿尔彻都参与了这场戏剧的演出,朵丽丝没可能被拉下,被瞒在鼓里的人只有我!这一切肯定都是顺带对我的提醒!”
——这些年来,纳罗斯肯定在伪装之余还担负起了监视我的任务,不然为什么父亲罚他经常与我进行那些无聊的炉石对局?
毫无疑问,我在大洋深处进行的邪能研究早就被父亲发现了!他没有点破我,难道这就是慈悲的惩戒吗?
奈尔隆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咪咪眼中流出了诡异的光芒。
——父亲没收了我的水灵控制权,目的便是把我暗自聚集在北极和南极的仆从们全部调走,他的打算显而易见,藏在地下的那两颗邪能晶球绝对会成为他毁灭敌人的杀手锏。
他一定早就看透了,在地表发生的所有战争注定都是小打小闹,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天上,都在青皮怪物的母舰上!他知道光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与之正面抗衡,所以才做了这么多工作……他一定学会了新的伎俩,足以将处在放松警戒状态下接近行星的敌方母舰彻底摧毁。
而我……只是这场迷局中顺带被敲打了一番的小小棋子,在所有元素领主里,只有我不是他生下的孩子——被那只奥能之手拦截,丢在这颗星球上的记忆深埋于我的灵魂之中,他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我!?
“该死的!该死的!”奈尔隆痛苦地大叫。
——我确实计划着有一天将父亲的躯体据为所有,他说邪能会令万物疯狂,所以我才会去打那两颗球的主意,现在想来,这只是他有意说出来的!就是为了测试我的忠心,刚才他看我的那一眼蕴含着彻头彻尾的嘲笑。
他是想让我自己明白:我已经不在被他所信任了,这是他给我的最后机会。百万年的未雨绸缪,如此深重的心思怎么可能被我这样的卑微存在所参透,他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想到这儿,奈尔隆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上,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搀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头,张立散发着的圣光从抓握之处沿着奈尔隆的躯体一路上行,照亮了他的元素核心。
“你没事吧。”张立担忧地问,其实,在他走出洞穴后,眼前总是浮现起奈尔隆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
张立觉得也许奈尔隆是在生闷气,气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所以便折返回来准备好好向这位思虑最重的孩子道歉,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反倒在手舞足蹈地自言自语。
难道是因为脑补过度开始说胡话了吗?
正当张立开始踌躇地组织语言时,奈尔隆的下颌开始了剧烈的颤抖,上下牙齿反复撞击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他忽然挣脱了张立的搀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父亲,在下真的知道错了,请再给在下一次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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