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佛陀一步一步,艰难的从无数怨鬼身边淌过,好像淌过无边业海。
那些怨鬼已然入了魔,若非有冤鬼压着,早已变成厉鬼,为祸人间,现在冤鬼走了,这些怨鬼必须除了才好。
亓小武他们五人就是来替地狱佛陀扫尾的。
鬼门中人走今世的鬼路,还前世的孽债,修来生的长生之路。
鬼门御鬼、驱鬼、杀鬼,纵横阴阳两界,维护天下清平,责任重大。
只是什么时候亓小武和地狱佛陀搅和在了一起,居然还联合起来,超度冤鬼,超度不了的直接灭了?
“地狱佛陀合作愉快,等见了玉笙,我一定给你说好话。”亓小武招魂幡一扬,便捉住了一个怨鬼,嬉皮笑脸的跟地狱佛陀打招呼。
呵呵,原来从忘川河逃出来的地狱佛陀记起了她?
“好好干你的事,我们需要你说好话?”地狱佛陀中一个声音传来。
“贺兰城中冤鬼,怨鬼太多了,那和尚撑不撑得住?”冯小刀问道。
“小小鬼门莫担心我们的事,我们超度冤魂,做的是功德,再苦再累也无妨,倒是你们把这些怨鬼送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莫要在鬼门关前,忘川河畔被人惑了心智回不来,否则等玉笙来到这里,这么多怨鬼被人利用了,一个个联合起来欺负她怎么办?”
地狱佛陀裹着黑色斗篷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笙撑着黑伞,愣在了原地。
原来还是因为她,原来他们死后依旧在帮她。
玉笙更加不敢面对他们了。
如何面对?
曾经的伙伴,曾经的战友,曾经他们是多么信任她?
可是她呢?
他们死后,她也没能替他们报仇,她连报仇都有所顾忌。
可是他们就算死了,还在为自己清扫障碍。
原来天下最自私自利的人就是她。
不知道多少个晚上,亓小武和地狱佛陀一座城一座城的走过,清扫着这些城中的每一个角落,超度冤魂,降伏怨鬼。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亓小武和地狱佛陀会担心她走到了哪里,担心她会不会被怨鬼欺负。
也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亓小武会送那些不知悔改的怨魂进鬼门关。
鬼门关,鬼门最危险的地方,若是被怨鬼所惑人,一脚踏进去,就是彻头彻尾的鬼,再也回不来了。
而她呢?
她为他们做了什么?
她把他们骗到了烟花之地,给人家刷盘子刷碗,刷厕所。
她不能给冤死的朋友报仇,更不能让他们放下仇恨,重新投胎做人。
玉笙悄然离开,她不能和鬼门牵扯太多,鬼门不能带着好恶的情绪站队,亓小武不能站队燕国。
这对鬼门不公平,对楚国不公平,对天下不公平。
一座城的冤鬼,怨鬼不断的减少,慕云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亓小武是在做他们鬼门应该做的事情,慕云澈能说什么?
玉笙看见慕云澈看鬼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她十四岁那一年和慕云澈在思过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过了一年,他的喜怒哀乐,玉笙就算记不起十分,也能记得起八分。
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亓小武的表情,分明是在怪亓小武多管闲事。
肥遗,是从阴世而来的妖魔,是人死后的怨念所化,集天下阴气之变。
贺兰城满城冤鬼,怨鬼从未走过黄泉路,上过奈河桥,淌过忘川河,也算是阳世暴虐成性的厉鬼。
这些厉鬼身上有阳世的味道。
女魃是奉献给上天的祭品,要在太阳底下曝晒十日,集天下阳气之变,如果再加上这些流连阳间不肯离去的厉鬼,那么青衣女尸谁人能挡?
慕小七果然得了慕倾城的传承。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救人必先杀人,哪里来的道理?
一更三点敲暮鼓,禁止出行,终于到了七月半。
七月半,鬼门开,万鬼出行,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阴冷恐惧之中。
俗话说的好,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
这一天,就算是鬼门之人也需小心翼翼,以免被众多冤魂拉入地狱,不得超生。
大街上阴冷的感觉慢慢变重,一扫几个月以来灼热的热浪,让人误以为是不是上天垂怜受苦受难的百姓,要下一场甘露救渡众生?
玉笙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阴魂遍布,终于没有了阳世的味道。
亓小武五个人拿着各自的招魂幡,已经分散到五个阴阳两界的交汇处,专门看着那些冤鬼,怨鬼不要惹事生非。
作为大师兄的亓小武留在了最为凶险的贺兰城。
贺兰城中冤鬼最多,怨气冲天。
玉笙撑着黑伞,一道道冤魂从她的身边,从她的身体上穿过。
那些冤魂有被砍了头的,有被打断了胳膊腿的,有得浑身肌肤生满毒疮,露着一块一块血糊糊的鲜肉,然而更多的是鲜血淋淋,只剩下一具骷髅的。
亓小武在一道守着,那些冤魂在亓小武招魂幡的指挥下,一个接一个的走进,踏上黄泉路,回到阴曹地府。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可是玉笙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厉害。
今天晚上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她留在了贺兰城,这是救水妩最后的机会。
如果她猜错了,那么水妩将会变成青衣女尸,永世不得超生。
子时已到,幽幽的铃声忽然传来。
玉笙在水瑶的记忆中听到过这个声音,这是运粮的粮车进城的声音。
空中似乎飘起一层薄薄的淡雾,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星光,整个天地好像没有了一丝亮光。
运粮车一辆接一辆的行驶在城中,一声声的铃铛传来,仿佛一股魔音传入耳中,令人心寒,令人绝望,令人不受控制。
那些井然有序的冤魂纷纷停住了脚步,一个个目光呆滞,然后转身隐入一家家,一户户。
玉笙心中凛然,这些鬼魂果然不听从亓小武命令了。
亓小武咬破了手指头,在招魂幡上画出一道道的血符,可是那些鬼魂还是纷纷消失在他眼前。
叮叮铛铛的铃声越来越多,亓小武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被铃声迷了心智,脑袋晕晕沉沉,那招魂幡竟然脱手而出。
吱呀一声,不知道谁家的门打开了,然后走出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
吱呀又一声,又有一家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枯瘦如柴的汉子和形销骨立的女人。
不一会的功夫,一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同魔怔了一般,都走出了家门,两眼放光的看向粮车。
“想要吃饭,立刻回家,否则明天粥棚全部关闭……”
夏天的夜静寂无声,好像连会叫虫子都吃光了,只有宵禁官呼喝之声尖锐的响起。
玉笙仿佛有回到了水瑶的记忆中。
一模一样,就连宵禁官说的话也一字不差。
赈灾的粮草由重兵拿着刀剑严防死守,一车一车的粮食从灾民面前走过。
饥肠辘辘的灾民站在自家门口,如狼一般看着粮食。
“我们要活着……”有人暴喊一声,有人拿出了刀。
一场暴乱在黑暗中即将开始。
而慕小七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众生。
只要他一挥手,那些押粮的官兵定会将手中的刀砍向那些饥饿难当的百姓。
而那些目光呆滞的男女老幼,一定会疯狂的涌向运粮车,疯了一般的拉扯开一袋袋的粮食,疯了一般的往嘴里塞,不管前面有没有挥过来的刀。
因为他们身后都是一个个前一世被饿死,被吃掉的鬼魂。
那些鬼魂控制了整座贺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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