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的钟锦青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他的老娘柴氏正与他说话：“儿啊，最近读书咋样了？”

钟锦青懒洋洋道：“还不是老样子，一坐下来头便疼得厉害。”

柴氏道：“上回那大夫收的诊金这么贵，竟是个庸医，儿啊，咱不怕，明儿再让刘俏俏寻一个大夫来。咱钟家数代，就出了你一个读书人，若是老祖宗泉下有知，不得跺脚咧。”

钟锦青按按眉心：“娘还有什么事，无事我先回去歇着了，头疼。”

“哎，哎，赶紧回去歇着罢。”柴氏想了想，又叫停钟锦青，“如今芸娘可是特殊，你万万不能与她同房。”

“省得了。”钟锦青出了门，径直往芸娘的房间走去。他家本贫寒，自小没爹，老娘拖着他和妹妹，靠着帮人做零活，熬了好些年。他自小便天资聪明，人又长得俊俏，虽然家贫，但一颗心却是比天高。只可惜家中实在贫寒，他又拉不下脸面去做活，考试又屡考不第。正发愁，刘俏俏忽而找上门来，说是看中了他的才华，自愿倒贴嫁妆嫁与他。

刘俏俏长得不好看，身材还又粗又壮，简直是两个他。他自是不同意，谁知老娘却是一口应承下来，主持两人成了婚。成婚之后，他没有碰过刘俏俏，那刘俏俏却是一块狗皮膏药，总是涎着脸追在他后面，后来刘俏俏时不时从阿孤那里拿了钱来，慢慢地钟家竟然也翻盖了几间瓦房，养了一窝鸭子一窝鸡，还买了几亩良田，刘俏俏又勤快，力气大，将田里活打理得极好。妹妹钟小糕嫁人时，还置了不少嫁妆。他读书的束修，也能大大方方拿出来了。虽然柴氏有一日跌落池中，跌坏了身子，但钟家却是在村中扬眉吐气了。他仗着是个读书人的风流身份，自然也不满意起像头猪一样的刘俏俏。比起刘俏俏，他更喜欢勾栏院中那些吟着靡靡词句的娇柔女子。刘俏俏是泥土做成的，而那些女子，才是水做成的。

尤其是芸娘，那真真是水做的女子。芸娘善解人意，又貌美如花，一不小心，他便醉在芸娘的温柔乡中，而后顺理成章地享了鱼水之欢。更得意的是，让刘俏俏诈了几回阿孤，他便将怀了身孕的芸娘从勾栏院赎出，洞房花烛夜，喜当爹，人生的两大喜事他都做了，实在是快哉。

只是，芸娘身子有孕，便不能与他同房，他又不想和刘俏俏将就，这几日是有些难受，但那阿孤竟是变聪明了，没有再给钱，他便是有心也没有那个胆子去勾栏院。要知那勾栏院，个个俱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钟锦青走进房中，芸娘已经睡下了。灯下芸娘的眼皮乌青，比起往日的精致来，竟然也有些浮肿邋遢。他皱皱眉头，转身出了房。

外头乌云遮月，稀稀落落闪着几颗星星。他眉头一皱，苦苦搜刮着胸中墨水，正想来个“乌云遮月寥见星”，忽而见刘俏俏一扭一扭地朝他走来。

刘俏俏昨晚逃回来，脸上却是喜色一片，然而问她拿钱却是拿不出来，今日一直都是喜滋滋的样子，还神神秘秘地进了柴房几回，也不晓得要搞什么。但钟锦青向来是不爱问刘俏俏事儿，省得刘俏俏又自作多情。他正想转身，刘俏俏忽而拉着他：“郎君，恭喜郎君。”

莫名其妙。

钟锦青瞄她一眼，甩手就要走，刘俏俏忙道：“郎君有喜，且在西厢房等一等。”西厢房向来是刘俏俏住着的，钟锦青没有进去过。

不过，今晚既然无聊，便陪刘俏俏玩一玩好了。

见钟锦青推开西厢房的门，刘俏俏急忙又钻进柴房，轻而易举地将顾娇提溜出来。顾娇死死地咬着布条，恶狠狠地盯着刘俏俏。

刘俏俏将顾娇提到灶房，边道：“我家郎君仪表堂堂，真是便宜你了。”边从木盆里捞了一块巾子，胡乱地将顾娇的脸抹了一通，又将顾娇的发髻散开，拿了把缺口的梳子，粗鲁地梳了梳头发，粗略看了一眼，满意道：“果真是一朵花儿。”而后不知又想起什么，“你日日与阿孤同食同住，倒是便宜那臭小子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龌龊、恶毒吗？顾娇扭着身子，死死地看着刘俏俏，对，她要咒她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让那油锅熬她……

刘俏俏满意地看了一遍顾娇，又拎着她往西厢房走去。

钟锦青正等得不耐烦，却见刘俏俏拎着一个人进来了，却是手脚都绑着，青丝如瀑，雪白脸儿，凤眼带娇，盈盈一点泪光。只可惜一条布巾子绑着嘴儿，破坏了画面。

钟锦青惊奇道：“你是从何处得的？”刘俏俏往常也与人做过买卖人口的勾当，钟锦青也曾希望刘俏俏能主动买一个颇有姿色的小丫鬟服侍着，奈何刘俏俏觉着家中活儿自己忙得过来，自然是不会买的。而今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姑娘家出现在家中，钟锦青便觉得刘俏俏真真是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的刘俏俏心中自有一把算盘，她将顾娇放到床上去，却和钟锦青谈起条件来：“郎君，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钟锦青赶紧点头，余光却不住地瞄向顾娇。那湿答答黏糊糊的眼神让顾娇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郎君你对我，却一向是嫌弃……”刘俏俏哽咽起来，眼泪滚滚地流下来。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你是我家明媒正娶抬回来的，便是芸娘，还有这小娇娘，往日都要叫你一声大奶奶的。”钟锦青心中焦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这丑婆娘还有完没完？

刘俏俏往日吃了钟锦青的亏，今晚忽然多了一个心眼：“郎君口说无凭，妾身希望郎君能立下字据。”

钟锦青脸一沉：“你这是说我信口胡言了？再说了，我写什么你又看不懂……”

“小娘子看得懂。”刘俏俏指着顾娇，欢喜道。

旁边的顾娇却是似焦雷劈一般，这两公婆不仅当着她的面讨论如何处置她，还要她帮着看卖身契写得对不对？这天底下竟然有这般可笑的事儿？

钟锦青笑得更加欢快：“小娘子竟然还知书达礼？俏妹妹，你可真真是贴心的人儿。”

刘俏俏一双细眼更是眯成缝：“那郎君可以写字据了吗？”她说着，竟从柜子里取出文房四宝来。

钟锦青一颗心早就骚动得不安，只恨不得马上摸到小娇娘白嫩的手儿，当下便挥毫而就：我钟锦青，永远尊发妻刘俏俏为大，决不休妻。若休妻，天打雷劈！

他念与刘俏俏听，刘俏俏欢喜得热泪盈眶，当然，她还拿到顾娇面前，逼着顾娇看。顾娇厌恶地扭过头去，刘俏俏也不理了，只欢喜地将那张纸吹干，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在贴身的地方。

而后，她笑吟吟地对钟锦青说：“郎君请自便，妾身到灶房中煮宵夜。”

门吱嘎一声被关上。

钟锦青自以为潇洒地摇着折扇，走到顾娇跟前，朝她眨眨双眼：“小娘子可是吓坏了？别怕那母老虎，今晚郎君便带你欲仙欲死……”

顾娇拼命地往后退，泪珠儿纷纷落下，惹得钟锦青怜道：“古人云，梨花带泪，便是这般情景了。我钟锦青竟能拥有如此娇娘，定是神仙开眼。”

哪个神仙不开眼，竟然纵容这登徒子活得如此潇洒。顾娇赶紧收了眼泪，死死瞪着钟锦青。

谁料钟锦青又是啧啧有声：“小娘子很刚烈呀，郎君可是喜爱得紧……”他端详了一下顾娇，忽而伸手朝顾娇后头摸去。

顾娇浑身绷得紧紧的，忽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山野边浓烈盛放的百合，又像溪水边静静绽放的小野菊。

意识渐渐迷糊，朦胧间，她用尽力气想道：卑鄙，真卑鄙，竟然用尽如此下作的手段。她，她，还来着癸水啊！

掌上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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