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流徽看着她的背影站起来,清寂的宗祠,线香燃尽,灰烬垂落下来,最后一缕烟也湮灭于虚空中。他揪住胸口的衣服,那里好像裂开一个巨大的洞,蜘蛛结网于其壁上,风呼呼穿过其间,将蛛网吹刮得摇摇晃晃,那里就是那样凋匮的所在。
屋顶上的人跃下来,他回头看了聂流徽一眼,嘻嘻一笑,双手枕在脑袋后,道:“侄儿,再不走就追不上你姑姑了。”
彼时聂流徽不解情爱为何物,虽知聂和陆为了他将负担多少重任,却不能多体会她的半分苦痛,离去洒脱。十二岁那年一走,入广陵,进无隅宗,随林恬穆修行,诚如聂流徽所言,与林恬穆学到甚多。
犹记得初至无隅宗,他与林恬穆秉烛夜谈,欲试探这位与聂家天才齐名人物深浅,林恬穆却闭口不答,望着夜深,只道夜已深,许多事不该孩子去考虑,让他早些休息。随后时日,林恬穆对许多事也是避而不谈,全当他是普通孩童,然他还是知道,林恬穆每个夜晚会立在他床头,静静看着他许久,他困极入睡,也不知他何时离去。
他不是太执着的人,既知林恬穆不与他交流,他也不再纠缠林恬穆,随遇而安。后来,无隅宗收第四代弟子,来的弟子或长他,或与他同岁,或小他,因他来得最早,称了一声师兄,对他也有几分尊重和依赖。
与人亲近,他不免僵硬,林恬穆让他多多帮助师弟们,让他们尽快习惯无隅宗。那些师弟中,不乏七八岁的孩童,因思念父母,夜里睡不着而号啕大哭,令他手足无措。林恬穆及时出面安慰那些孩子,将他们哄睡了,师徒二人步于月下。林恬穆突然说:“你初来时,总爱故作镇定,为师十分担忧,故每夜去你房中看望,你总是装作睡着。你虽不安,却并不愿与为师诉说,这份沉稳,为师却不知是好是坏。”
林恬穆忽托深情之语,他一时愣在原地,胸口刺痛,他摸着胸口,有湿热的液体从眼中滑落下来。林恬穆回头来,露出惊讶之色,他在不远处驻足看着他,突然露出包容的笑意,“看到师弟们想家,也想家了?”
他摇头,却又点头,他不知突然涌上的酸甜苦辣五味陈杂的滋味为何,也不深究,有许多事,是没有答案的。时过境迁,他早已不是初离开聂家的少年,亦解当年与聂和陆初见,她那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是多深的恐惧与无奈。
唤起他的情牵的人,恰恰是眼前的人,恩同再造,如何答谢皆不为过。
见聂流徽盯着他看出神,林恬穆露出一丝笑意,“将来要成为一族之长的人,怎么还将心绪轻易流于表象。”
聂流徽摇头,道:“师父要与弟子说的,是何事呢?”
“以你的聪慧,也该知道了吧。”林恬穆道。
“请师父指教。”聂流徽正襟危坐。
林恬穆不知他知晓几分,道:“在铁衣卫来的同一日,聂族长的信初至,来信说聂家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为师算了一下时间,铁衣卫至流景扬辉坪的时间,聂族长撰写信函,信函到广陵的时间对得上,故为师猜测应是与聂族长要前往参加元亨大会,聂家族长一职空缺有关系,此事非同小可,故为师便着急上路,以为途中有的是时间告诉你。”
聂流徽一惊,“聂家前往参加大会的是姑母?”
林恬穆点头,说:“此次邀请函不同于过去,函中写明谁人前往,聂家那份亦不例外。”
“这分明是陷阱啊!”聂流徽骇然道。
林恬穆闭目酝酿片刻,语气沉重,“当年为师年轻气盛,干涉政权风波,为无隅宗招惹来多余的麻烦,铸下大错。所幸当年所布一局,能维持面上的平衡,各方息鼓偃旗,直至武帝驾崩,平衡在那时起,便已破了。这是过去的延续,我不能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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