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流民逐渐增多,似从四面八方而来,但花容如今连活命都是个大命题,没有消息如同盲人在这人世间四处瞎撞,不知去路,花容不知道这些流民到底从何而来,但也不敢去问,这里没有所谓的善与恶,都是两条腿走路的行尸走肉。
兴许是之前道路荒凉,没什么人气,这路上人气多了,就是尸体也开始多起来,几日下来,花容也对路边出现的尸体见怪不怪了,有的人见着身上还算完整的尸体还会上去摸一摸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花容始终是无法跨过心里的那道坎,去扒死人东西,好在丁嫂一开始也没打算让花容动手,人一旦入了绝经,便是什么也干得出来了,她们一行人能找到的东西不多,能找到的都是些细碎物品,但更多的是空无一物,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会放弃路边被遗弃的孤魂们,万一就摸出一个饼了呢?
丁小水的情绪稳定了很多,路途上遇见了个干净的小溪,花容洗干净了从泗州一直戴在身上的手绢,帮贺小水擦干净了身体,丁小水很听花容的话,任凭花容动作,不哭也不闹,就是平时嘴里听不懂的念叨也没有了,安静的让花容为她清理身体。
丁嫂终于在半夜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一次他们水在一个无人之地,就是为了煮粥,武晴晴这几日都是喝的白水,众人必须给武晴晴煮点像样的食物了。丁嫂小心将小袋子里的米分成了三分,煮了其中一份,大部分的米给了两个男孩儿,给晴晴盛了一碗最浓郁的米汤,里面还有依稀几个煮软的饭粒,等三个孩子都解决好了,丁嫂又在小土锅里倒了一勺水,等水开了几个女人才将米汤分了喝。
每个人都喝了一碗,一点米汤其实不管饱,但好歹吃到点出来野菜树根以外的东西,望梅止渴,不过如此。
花容喝的很慢,她只有这一碗,下次吃到热食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丁嫂和另外两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将白天捡到的柴火放到火堆里,火苗一时间窜的老高,让人感觉到了热度。
花容看着火苗身手靠近,试图更快的驱赶走身上的寒意:“这人都开始往一处走了,我估计前面该是有城镇什么的,咱们最好加快点路程,说不定是一个可以收留难民的城市,若是等到那当官的烦了,不收了就麻烦了。”
大月点头:“就算后来被赶出来,好歹也能混点吃的,要是能捡到几件他们不要的衣服就更好了。”
几人也点头同意,几个没什么力气的女人和孩子心惊胆战的在黑夜里蜷缩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未亮,几人便动身继续往前走。
花容的预感总是很准的,一众人走了三日真的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充泽。
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花容从未听过,好在里面有些流民已经在地待了好些时日了,花容随便找了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子问了此地的事情,只是这女子知道的也不多,花容只知道了个大概,众人初来乍到总是要找地方歇息,花容粗略的问了下也就算了。
充泽并不属于黄权直接管辖的地区。黄权对世家的依赖很高,很多地方是直接划分给了世家管理,北方黄权的地盘有不少像充泽这样的盲区,这样做虽然有做大世家的危险,但现在世家之间都矛盾不断,到处捅盟军刀子,黄权反而不担心这些世家做空他,牵制世家还能不去头疼流民的问题,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箭双雕了。
好在充泽目前情况还算不错,至少有能力收留一下流民,她们一众人被安置在城边的一处破旧的道观内,道观似荒废已久,到处都是尘埃,蛛网挂满了房顶的各处角落,立在中间的是三清,三个神仙用巨大的石像雕刻,栩栩如生,若站在下方往上望去,还有无边之感,是道家仙骨。三清面容祥和端庄,其目光所见之地皆是人世苦难,只是道家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上苍而言,人命与人扎的稻草狗没什么区别,所谓人间悲苦喜乐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粒尘埃,不足为道。
道观之上,是真理大德,而三清之下便是人间地狱。
有几个不知是当地富豪派来的还是小城主派来的施粥人,皱着眉头给推搡着要饭的人舀粥,满脸的不耐烦,还得高声嚷嚷“不要挤。”只是美食当前,没有人听他们的。
大月迷茫的看着拥挤的人群:“我们挤得进去吗?”
“就算挤进去了,就这闹腾样,也是端不出来的。”花容看着几个拿到粥拼命抱住粮食出来的可怜人,他们的碗已经空了,不少米汤都被撒到了地上。
“还不如给馒头呢。”两个孩子看着推搡的人群,抱怨道。
丁嫂安排几人找个有空隙的位置坐下:“那就先别去了,既然有人施粥,便不愁没有吃的了,我先去打听打听?”
花容点头:“可能问问此处离佳城还有多远?”
花容想去顾随意的地盘,丁嫂是知道的,她们这一行人本就是冲着林水的那个顾随意的女将军去的,只是她们不知道花容的目的地在何处。
整个道观都坐满了人,丁嫂哟啊寻人打听并不难充泽离佳林平原距离还远,花容等人已经走了四个月,但也只是走过了三个有人烟的地方,遇见更多的则是突然袭击的流兵,踏着马儿飞溅而走。
如此走下去,到佳林也得要个两年时间,但花容也别无他法,除了靠双脚走路,如今她竟然是找不到任何方法,只能祈祷着顾随意的军队推进的速度能够更快一点,这样她便能更早的想办法找到熟人送她去见顾随意。
花容扯了扯丁嫂的袖子:“丁嫂,你可问到奕王的军队如今走到何地了。”
丁嫂摇头:“都是些走哪算哪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天下纷争。若是能遇见什么体面的人,问问倒是无妨。”
花容摇头:“还是莫要问了,这些地方的大官人可不一定待见奕王殿下的人,问了徒增他们的反感。”
丁嫂有些不明白:“为何反感,若奕王殿下来了,投降不就好了,我之前还在村子的时候也听说过奕王殿下,只要愿意投降的,可不都好好的。若奕王殿下拿来这地多好,这里头的难民不知道多少是从北周来的,殿下可是大昭唯一打过胜仗人,他还那么年轻,定是有办法对抗北周的,若是地都能要回来,大家也就有地中,便不愁粮食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花容听着丁嫂的期盼,双腿并拢,左手撑着脑袋,笑容温暖。大昭立国两百年,并不是没有不会打仗的将军,若都打不来胜仗也不会有这大昭王朝了,只是自大昭立国后,没有一次对外的战争是胜利过的,百姓迎来的只有一块又一块的土地消失,而每次败仗之后朝廷总会加重税收,因为他们要送银子给外面的人。
两百年,只有顾随意赢了,高天原一战结束后顾随意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还是个轻狂少年,但对百姓而言却是要比满朝文武要能干的多的,顾随意之所以能够如此之快的推进进定京也与他威名赫赫的军功有关系,还在九王的时候,“战神”这两个字便已经打进了所有大昭百姓的心中。
丁嫂最终还是没有在流民中问到顾随意军队的消息,倒是问到几个从北周而来的流民北周的消息。
但花容现在也不去急了,她知道顾随意一定能推进来的,与其去打听顾随意不如先吃饱饭,那些施舍的人也发现了问题,观外又来了人,端了很多馒头进来,这下流民兴奋了,拔腿便要去抢,只是这次派发馒头都是不怎么客气的带刀武士,刀片出窍,发出清脆响声,那些流民见状也都停下了蠢蠢欲动的脚。
只听那武士声音雄厚高亢,伴着道观内的回神响彻到底:“全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不准抢,人人有份!”
众人见了馒头自然对不怎么管饱的粥失去了兴趣,都抢着在馒头那排队,花容的几人也去了,花容嘱托其他人领着贺小水去拿馒头,自己陪着大月去了人渐渐变少的粥摊前,武晴晴还小,吃不了馒头,但可以喝粥。
大月感激的看着花容:“真是多谢你了。”
花容摇头:“无碍,你抱着孩子不方便,这群人都是抢的,估计你也是拿不到,反正都有吃的,我也不担心。”
花容爬孩子被挤着,只让大月抱着孩子在外站着。
花容的脸前几日刚刚洗干净,看着还算整齐,头上一直盖着的布被人群挤的有些下滑,露出原本的样子,花容来到施粥人的面前,摆了两个碗,那人见伸过来的手居然有两副碗,有些恼的抬头,但见花容刚刚想说的话却也抵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花容知道自己头上的破布被挤掉了,好在这里的人都忙着抢饭,哪里管身边人长什么样子,花容给了那人一个友好甜美的微笑,将两只碗放到一只手上,空余的左手连忙将破布拉回去:“麻烦这位小哥,这饭是给外面那抱着孩子的母女的,并非我贪,那孩子才一岁多点,刚刚长牙,已经好几天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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