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茵出了声。
顾书昊脚步停下。
“你到底是二房的人,我奉劝你,早点和郑氏撇清关系,免得惹了一身晦气。”
顾书昊缓缓转过身来,他想起那冬日里挽住他手轻声说话的妹妹,而夜色里这个所谓的大姐却满脸厉色。
这身锦衣便是他从未见过的料子,发上的珠钗也是价值不菲的模样,手中的书本也同他在夜里烛火下苦读的那些破烂不同。
这样的人,又怎么知道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的辛苦呢?
他转过身去,丝毫没有方才行礼时的恭顺之色,眼里皆是淡漠。
*
顾书昊没有想到,他进了落幽阁,屋子里的母亲却不愿意开门见他。
“娘,儿子回来了,您把门打开!”
郑姨娘曾多次告诫顾书昊在侯府里要叫她“姨娘”,而不是“娘”。“娘”的称呼便只有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才会这样。
“昊儿,你回去吧……咳咳……”
即便看不到郑姨娘的脸,顾书昊也听得出郑姨娘此刻言语中的悲切。
屋内不断传来咳嗽的声音,顾书昊的心都揪了起来。
“娘,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先开门!”
“昊儿……你听娘说,”郑姨娘的声音越发虚弱,“你回去,别再来了,跟着老夫人……咳咳……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娘!”
这一声声离嘱咐,如同是诀别一般。
“娘,你让我进去!你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儿子,相信儿子,一定会调查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的!”顾书昊在门外苦苦地哭喊着。
方才在外头跪了这么久,顾书昊都没有吭一声,此刻却落下泪来。
这是生育他养育他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啊,母亲受父亲冷落,受二夫人打压,受尽府中下人的白眼,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更是疼在心上。
这样好的母亲,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却卑微如同尘埃,受尽苦楚,如今还惨遭陷害。若作为儿子,没有为母亲伸冤的心,又怎么能对得起母亲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
“昊儿,不要……咳咳……我已经认罪了……”郑姨娘的语气里是无尽的悲哀。
“娘!你怎么可以!儿子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母亲做的呢!”
顾书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用力拍打着眼前的木门,木门从里面锁上,随着它的拍打一阵阵晃着,却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娘……”
“昊儿,你走吧,去老夫人那儿,老夫人会护着你的……”老夫人不是个偏心的,好歹也是侯府的孙子,没了自己这个卑贱的生母,想来只要昊儿听话,日子也会好起来的。郑姨娘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受再多的苦也值得了。
顾书昊自然明白郑姨娘的良苦用心。郑姨娘毫无怨言地认了罪,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他,是怕连累于他。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让他们母子俩受尽冷待,如今还要母子分离。
“昊儿,你要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至于你舅舅不必管他,叫他在里头好受罪,磨磨性子,你只管护好自己便是了。勿在小事上计较,莫与二夫人大小姐三少爷生了事端,好好孝敬老夫人。将来若有能力照顾好你外公。你娘我也便只有这几个亲人了。你若过得好,为娘我也放心了。”
顾书昊垂下了眼,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他怎会不知道,郑姨娘所说的便是一个“忍”字,可这一切的一切,却是要郑姨娘在庄子上受苦。二夫人如此狠毒,又怎么会让势单力薄的郑姨娘好过呢。
顾书昊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木框门上,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在夜色中模糊着看不清楚,而唯有受伤的疼痛让他冷静下来。
他恨二夫人的赶尽杀绝,怨郑姨娘的软弱,更恨自己的势弱无能。
他回头看着这个从小生活的熟悉的院落。落幽阁的下人懒怠,从未将他们母子二人放在眼里,院里那几株槐树是郑姨娘精心栽培的,郑姨娘会带着他在树下读书,乘凉。
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二夫人都会借故不让顾书昊和郑姨娘参加晚宴侯府的晚宴,落幽阁的下人自然也不会惦记他们母子。不过说好,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可顾书昊不觉得冷清,因为有郑姨娘陪在他的身边。
郑姨娘总会煮一碗面给他吃,热腾腾的。他们一起守岁,相互依偎着,过了这么些年。
难道这一切,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吗?
“昊儿,回去吧……。”
静夜里,独留少年在门外沉默着。
落幽阁自母子俩住进来便是极其冷清之地,此后,怕是要荒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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