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很静。
年轻的豫亲王站得端正笔挺,深邃漆黑的双眸让人琢磨不透,面上也是一副无甚在意的表情。
夏亦辰看着他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忽然生出种莫名的陌生感。
原本想说的话,此刻却都烟消云散。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清冽的应下。
“好。”
他转身回到了殿上的长案后坐下,一如君王该有的那般庄严稳重。
沐初兰扯了扯嘴角:“皇兄,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应他的是无边的沉默。
他朝上首的夏亦辰深深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刚准备伸手打开紧闭的殿门,背后却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阿渊,你对朕,可有心存不满?”
沐初兰没有回头,只微侧了脸。
“没有。”
扔下这两个没有温度的字后,他打开了殿门。
屋外的冷风灌进,将横呈在桌案上书吹得迅速翻页,哗啦作响。
夏亦辰的记忆,便也犹如那被翻开的书页一般,在眼前一页一页的重现。
他记得从前的春日,和夏亦渊在桃花盛开的林中,一条桌案,两盏清茶,几卷经史的恬淡时光。
他坐在树下大声诵读,总有几瓣粉白的桃花被风翩然吹落在桌案茶盏。
而不爱读书的五弟,则是喜欢爬到那高枝上,横卧在枝桠之间,取书卷遮脸,在明媚斑驳的春光中入寐。
他记得那年的夏夜,和夏亦渊潜进宫中冷库偷喝那窖藏了几十年之久的花雕。
初次饮酒的两人醉倒在那醇厚清冽的酒香中,被冷库的寒气冻僵了身体,霜雪凝结于衣袍,只能互相拥抱取暖的暖意。
纵然为此被冻得病了半月,可他们也不曾后悔。
他记得往日的秋狩,和夏亦渊穿窄袖紧身骑装,跨高头大马,手挽弓箭,在落叶铺地的林间追逐猎物。
少年皇子颐指气使,扬起马鞭,满载着收获尽兴而归。
马蹄落处,惊起阵阵暮色中归巢的鸟儿。
他记得深寒的隆冬,和夏亦渊在繁华如昼的长街逛上元灯会,满目的灯火如玉带银汉。
琴瑟萧鼓,寒江烟火,玉壶光转。
穹顶之下,两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京城盛景,互抒胸臆。
那是他们一起度过的年少时光。
他曾问过太傅,为何历史上的君王总是自称孤、寡人。
太傅告诉他,一旦坐上了皇位,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他不相信。
他觉得,每个人都是有心有情的,即便是做了皇帝,只要保持初心,也应有自己的那份温情。
可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太傅当初的话了。
即使能保证自己初心不变,却无法保证旁人也是如此。
他身子微微后仰,望着空荡荡的御书房,怅然若失。
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见夏亦辰正坐在殿中,沐花音嘿嘿一笑:“皇上,该用午膳了。”
连日来,为了监督夏亦辰好好吃饭,沐花音每天都会准点来御书房陪他一起。
殿门大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将午膳在桌上摆好。
沐花音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她走到夏亦辰身旁,搭上他的肩头,声音温和道:“皇上,您怎么了?可是朝中又有什么棘手的事了?”勾股书库gugu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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