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一顿,复又回道,“属下等赶去时,豫亲王一行人已经遇害,狼群正在啃食尸首。”
夏亦辰的脑子从未像此刻这般慌乱。
已经无法再去思考。
他顾不其他,脚步踉跄,失魂落魄奔出寝殿外。
冷月西斜,残夜将尽。
夜风寒凉,吹拂过脸侧。
他止住脚步,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要去何处。
暗卫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豫亲王的尸首,已陈放在太极殿中。”
宫中规矩,死去的皇室成员,皆要在太极殿陈尸七日,然后再敛进棺椁,葬入皇陵。
太极殿。
黄铜龙纹灯架,几百盏白烛将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
首置一条长榻。
榻,白布覆盖着的残尸轮廓不全,只依稀能分辨出人形。
夏亦辰跌跌撞撞而来。
他已然顾不身为皇帝该有的威严。
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的行尸走肉,来到榻前。
他伸出手,想掀开榻白布,却又因害怕看到白布下的景象,而颤颤得停顿在半空。
半晌,他终究指尖颤抖着将布掀开。
只一眼,眼眶便泛了红。
他不忍再看,附下身轻轻将那具残尸揽在怀中。
像是搂着件好的玉器,仿佛他一用力,就会将其弄碎。
热泪洒下,濡湿原本干涸的血污,也蹭脏了他华贵的织锦龙袍,淡粉色犹如春日枝头盛开的桃花。
自记事以来,他就再也不曾哭过。
不论是因贪玩爬树而摔断腿的身痛,还是几年前太子蒙冤而死的心痛,都不如此刻的蚀骨噬心。
躺在榻的人,是他在这世最亲近的胞弟。
明明昨日还在京城外与他饮酒送别,如今却天人永隔。
“五弟……”
这一夜,太极殿灯火未歇。
天明,豫亲王遇害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宫中。
凤栖宫。
“主子,不好了……”
殿门被猛地推开,芸香慌慌张张闯进来。
身着洁白寝衣的少女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睡眼,从雕花木床坐起,“怎么啦?”
“宫、宫中消息,说豫亲王遇害了,尸体已经运回太极殿……皇昨夜……”
不等她说完,沐花音就拿起件斗篷,匆匆奔出殿外。
冬深春浅,宫墙细柳的枝头已繁盛如春。
长安殿外,挤满了来早朝的官员。
他们有消息灵通的,昨夜就已收到豫亲王遇害的消息。
当下,不禁纷纷与同僚小声议论起此事。
众人唏嘘的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揣测这事的前因后果。
虽说明面是被发配充军,但豫亲王到底也是地位尊贵的王爷,天子的胞弟,谁会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有此实力在暗卫的守护下将其杀害。
普天之下,非天子不能。
再联系昨日送别豫亲王时,那掉落的虎符……
不过又是一桩权势残杀同胞的戏码。
合情合理。
在皇室贵族中,早已司空见惯。
虽得出这一结论,但朝臣们彼此相视,却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言一句。
天边泛起灿烂的朝霞。
长安殿的殿门缓缓开启,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喏:
“皇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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