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父亲要抗家,两个姐姐没有出嫁,一个弟弟身体虚弱,一个妹妹刚过十岁。
父亲死了,十三岁的男孩子努力把家撑了起来,脊梁被压弯。
二十七岁,好不容易成家。
三十岁,有了儿子,也成了盲流。儿子七岁的时候,才回到老家。这时候,弟弟成家立业,妹妹也有了两个孩子。
在东北的时候,为了大姑家盖房子,父亲挖地基,扛木头,出了很大力。父亲大腿上的静脉有好多曲张,看起来像是一颗颗绿色的黄豆。母亲说,那时候姑父在政府的广播站里做广播员,家里的活基本都是父亲做。
但是,姑父好喝酒,喝酒回来就会说许多平时不说的话。那天,在挖地基,干活容易出汗,为了不弄脏衣服,父亲只穿了一条短裤。工作回来的姑父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看我,就不用费大力,有人给自己干活,自己出去喝个小酒,舒服。这话不知道怎么刺激了父亲,当时父亲就觉得一阵凉风吹到了自己身上,后来腿上就出现了很多这样的豆子。不影响身体运动,但身体没有之前好。
后来上山挖人参,过江的时候错估了水流速度,随身的东西都被水冲走了,人也差点出事。一上山就好几天,挖点人参、天麻,回来换点钱。因为是盲流,不能出去找工作,说不定随时会被遣送回老家。袁沐沐记得大概六岁的时候,有传言说要抓盲流,父母就领着她和弟弟走了一天的路到了另外一个村子藏了几天。
可以说,在东北的几年,都是为了袁震。
好不容易回到老家,家里还是那破败的土坯房,孩子要上学,家里地里都要人来干活。伺候庄稼不是简单的事情,土地和人一样,你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但是,土地那个时候回报的只是粮食。在那个年代,农村还要承担一部分城市的粮食,就是交公粮。除了这些,还要给两个孩子交学费,也是一样开支。反正,袁沐沐从小到大,家里都是欠债。
父亲一天三十几块钱的工资,到年底的时候还不一定会足额发。有一年,过年的时候父亲抗回来一个大吊扇。就那种翅膀一米多长,挂在房梁上,夏天用的风扇。这风扇,老板说抵一个月的工资,九百块,一个月白干了。
还有大铝盆,带鱼,酒,这都是抵工资的。后来过年福利也发这些东西,发了东西,有那么两三个月的工资不给你发,说是明年端午再发,农民工也没脾气不是。后来村里人出去打工,就抱团,七八个人一伙,有个小包工头。
在袁沐沐村里,也有几个小包工头,这些人,有的挣钱,有的自己还赔钱。隔壁村的包工头,都把自己的命给赔了。
这人比较倒霉,干包工头年岁也不少了,算是一个大的包工头。但是,这人姐姐嫁到袁家顶子,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虎子聪明,膘肥体胖,跟着自己的舅舅做了几年,不干了,去开出租车。可能在农村这种在村里比较横的说媳妇好说,第一个老婆生了女儿,虎子在外面又勾搭了一个,第一个老婆离婚带着女儿走了。第二个老婆生了两个女儿,虎子在外面开出租出事了。虎子勾搭了一个外地女人,女人每个月都到这个小城市出差,他以为这女人很有钱。
然后有一天,问这女人要钱,女人没给,虎子就把这人给杀了。杀了人,坐牢是肯定的,要是家里出得起钱,这命救不用赔了。这包工头的舅舅给自己的大外甥掏了几十万,求得了苦主的原谅,保住了一条命,判了二十年。
只是这舅舅运气不好,垫钱的工程没要下来工程款,自己成了欠农民工资的人。一时没办法,和老婆离婚,把债全背在了自己身上,自己跳楼死了。这包工头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不是?这外甥到现在还在牢里没出来,舅舅死了,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虎子的弟弟呢,叫豹子。豹子比虎子,那人才是差了一大截,父母好不容易给娶了媳妇生了娃,这豹子不回家了。工资也不往家拿,老婆孩子都是父母给养着,回到家就打老婆,日子全靠父母给撑着。
老大人才好心不好,坐牢。老二成家就不错了,结果打老婆。两个人的父亲原先在村里可是很有面的一个人,这几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母亲眼睛都要哭瞎了。要不是还有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这老两口早就不想活了。
现在村里人说到他家,都说这孩子还是要上学,不说别的,怎么也要学学什么是违法的不能干的不是。
袁沐沐家里倒是一直觉得读书有用,所以小学到初中,家里就从没说过让袁沐沐和袁震辍学的事。当然,这和袁沐沐学习一直很好也很有关系。袁沐沐读小学二年级的的时候,邻居家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就直接辍学不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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