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溪午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这间破旧的下山虎前。
早晨来时,轻盈的脚步经过这房子,何溪午都不敢多瞧一眼。动荡的心绪翻涌汹腾,也阻碍了她多去注意一眼门前的树木。
只是等她真正走经幼年居住过的另一间房子时,她才颇为怀念地抚挲起门前光秃秃的小榕树,回想起那独自居住的老父亲。
“唉。”
何溪午不敢去想象,那个孤寡的男人,此时会是什么落魄模样。
自从母亲去世,两人也有十余年几乎未曾联系——要不是他主动电话打来,说是有急事要谈,她也便不会无奈前来,站在门前受这般煎熬之苦。
何父在她眼里,不过是简简单单一个无情之人罢了。
可为什么此时,自己却忽然有一种怜惜的感觉涌起,催促快点下车,推开门去见一见那许久未谋面的父亲呢......
何溪午转头看了看挎包,棕色脱皮的包裹里装着的小石头露了一角出来,圆滑的体态却像一把银刀,深深刺痛着何溪午脆弱的神经。
“他终归是父亲。”
轻轻下了车子,何溪午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放平了脚步走到门前。
一根缠绕在生锈门铃上的红绳,显眼地入了何溪午的眼睛里。
有人过世了。
“是他往年娶过门的女人吗?”
何溪午冷笑了一声。
摇了摇头,她又深呼了口气,举起手来扣打着铁门。
吱吱呀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可何溪午听来却是那般熟悉,在她耳朵里,这声音倒成了仙乐,扰起了她心中无限的怀念。
要说,还能再回来这下山虎住,自己也是愿意的。
门开了。
出乎何溪午意料的是,开门的却是个年轻女人,好生看来也只有二十出头。
“您找谁?”
“我找何秋风,我是他女儿。”
“哦,是何溪午吗?那我该......先进来吧,他在里头呢!”
那年轻姑娘让开了身子,尴尬的神情聚现脸前,示意何溪午进去。
“你该是他的女儿。”何溪午顿了一顿,又修改了措辞,“你也跟我一样就是了。”
那姑娘关上门,跟在何溪午身后轻声应了一句,又手脚利索地给何溪午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
“姐,你先坐着,爸在里面午睡,我去叫一叫他。”
“哎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何溪午勉强拉住了那姑娘的手,轻声问了一句。
“我名为何溪涧,是大女儿,嗯应该是二女儿。”
何溪涧俨然是个久居闺围的女孩,面对何溪午成熟风度的面孔,倒显得有些害羞起来。
何溪午也不去拦着她,想必这个妹妹也是想快些离开,不愿意掺和所谓大人之间的言语吧。
那姑娘敲了敲侧房的门,朝里头喊了一句,何溪午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不一会,何秋风便裹了一张薄薄的小被毯,朝何溪午走来。
正看着何溪涧出了神,坐在椅子上的何溪午隔了好一阵才恍惚看见那老男人,一瘸一拐地朝她走过来。
下意识地,她便站了起来。
印象里何秋风模糊的面孔陡然清晰,连早前梦中出现的烟紫嘴唇,都显得那么形象分明。
皱纹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年近花甲的年纪里,何秋风的脸上也早就布满斑点,每一点都深刻地印入何溪午的眼帘中。
那真像他一点又一点、长久积累下来的罪恶。
何秋风边咳嗽着,边皱着眉头打量何溪午,也好一阵子过后,才徐徐开口说道:
“溪午?长这么大了。”
“三十五岁,也不该说长大了,该说长老了。”
“三十五岁......还是个好年纪。”何秋风佝偻着腰背坐下来,轻声说了一句。
何溪午也一样坐了下来。
两人却还是相对无言。
出门避嫌的何溪涧,显然也是懂得了客厅那两人的心思,便在离开之前,轻微扣了下门,对着何溪午说道:
“我去买些点心回来,溪午要吃些什么?”
“不必买了,我坐坐就走。”
“还是买一些吧,买点红豆糕回来。”
何秋风闷声说着,便点了支烟抽了起来。吞吐的云雾缠绕过来,呛得何溪午咳嗽了几句。
见状,他便熄了烟头。
“你还跟之前一样,闻不得我抽烟。”
“嗯。”
“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什么事情吗?”
“你倒是说说看。”
何溪午不明白这次来访的意义何在,可若是何秋风说出半句父女重聚的话来,她一定甩包就走。
“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我是怕你不肯来,所以才......”
“直接说吧。”何溪午抬起方才低垂的头来,冷冰冰的眼神着了何秋风,他只觉身上寒冷更甚。
“我想让你帮我带只猫回来。”
半晌,何秋风终于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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