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船边的人站起来,冲岸边站立的白衣公子挥手打招呼,借着灯光照亮,水月才认出来那人是燕妃!
她激动地朝水月挥手,生怕水月看不到她,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呼喊,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往船沿挪动。
水月眼尖,在她一脚快悬空时,摧动金丹飞身如一抹流云朝着燕妃飞来。长臂一捞,将燕妃纤细的腰肢挽住,带着她往船内腾挪几分,再稳住两人身形。
燕妃还未从突然的变化中醒过神,双手揪着水月的外袍,呼哧呼哧地大喘粗气。
船上另一人抚掌赞叹,“国师好修为,身姿卓然,飞花拂叶,仅在一念之间。”
水月放开燕妃,看向说话者。此人身着玄色长袍,五官周正,年岁近中年。虽是笑着的,却给人冷寒阴鸷之感。
“莫大人,久违了。”水月认出他来,有礼地秉手回礼。
莫成章亦秉手回礼,“国师大人日理万机护佑天音万万民,怎的有闲情来莲花池闲逛?”
字字充满了讽刺之意,面上却挂着和善的笑容,教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水月淡笑应对,“再忙终究不过凡人,偶尔还是需要歇歇的。不巧,正好遇上了燕妃娘娘与莫大人,实在有幸。”
莫成章负手立在船头,仰面对着月光,托着鼻音轻哼一声,半个眼神都不给水月,明显的不待见她。
燕妃不悦地皱起眉,“莫成章,你如此怠慢国师,怕是不妥吧?”
莫成章转头看了燕妃一眼,微眯着眼,眼中唯一的柔情敛下,剩下的只有冰封三尺的寒霜。他转而看向水月,走到船内,撩袍缓缓而坐,并对水月作了请的姿势,“也对,哪有让国师站着的道理,国师坐。”
燕妃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上前一步想要训斥几句,水月拦住她,轻拂广袖泰然坐在莫成章对面。
燕妃则跪坐在水月身侧,冷傲严峻惯了的秀美脸庞浮现出女儿家的娇柔之态。
莫成章给水月、燕妃各自斟了一杯茶,三人围着方桌端正坐定。
“国师品一品我这茶如何?”莫成章笑着说。
水月端起茶杯,眸光微微闪动,在唇边稍稍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笑着说,“不错。”
莫成章嗤笑一声,“是不错,算不得极品,我的东西哪里比得上国师身边的一分一毫啊!”
燕妃冷声说道,“莫成章,你对国师有偏见不成?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怎的遇上国师就字字带刺?”
莫成章握紧了茶杯,面上还是维持着和善的笑容,只是脸色阴沉了不少,笑容看起来也诡谲几分。
水月温声道,“燕妃娘娘莫恼。我与莫大人初次相见,彼此都不熟悉,莫大人待我冷漠些也很正常。”
燕妃收敛住脸上的严肃,转而对水月时,又是温柔似水的面目,“国师胸襟宽广,自然不计较此事。”
水月微微颔首,看了眼荷叶微颤的风光,主动开口化解三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此处夜色无限好,莲花池的荷花长得格外的好看呢!”
燕妃笑着接话,“若非莫大人介绍,入宫以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风景如画的去处呢!”
莫成章看了眼摇曳的荷花,冷寒的目光柔和几分,说话语气也有了几分温度,“是挺美的。特别是在月光下。也只有在皇宫里,以温水蓄养,才能维持这满池荷花四季不凋的吧…”
他垂下头,眉宇之间凝着淡淡的忧伤。
燕妃再不满莫成章方才的无礼,看他现在这般忧郁模样,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出声安慰,“逝者已逝,莫大人节哀。”
水月疑惑地瞥了燕妃一眼,只听莫成章喃喃道,“她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荷花,最仰慕如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不论贫困富贵,只要是遇上了这样的君子,她都死心塌地地跟他一辈子。后来,她不顾一切地跟我在一起了,那时我还只是个寒窗苦读的穷书呆子,不懂得官场交易,愚蠢地以为靠着实力定能考取功名,给娘子富足幸福的生活。呵呵…”
莫成章凉薄而又讽刺地笑了两声,接着说,“或许当初她看上的就是我这种只会相信世道公正的单纯吧!而恰恰因为这份单纯,让我失去了她。想来,当初那个年轻单纯的书呆子简直是蠢爆了。”
水月沉下眸子,心情沉重起来。
莫成章抬首望着荷花,眼神黯然,“燕妃娘娘说得对,逝者已逝,往事不可追,我能如何?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三个连续的发问,声声激昂,若是前两声是问自己的,那么最后一声便是质问这不公平的世道,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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