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只听见泥脚板踏在泥水上,叭叭响成一片,与轿夫呼喝之声相应,两旁尺许来长轿围上的红绿穗子迎着微风,一齐向后飘拂,桥中人的身子稳得宛若是腾云一般。
没有半盏茶时,已跑出了几里地,眼看再转过一两个田岸,便是进城大路。
裘友仁虽然心喜,快到地头,可是不知怎的,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正当他不解今日是何缘故,无事发烦之时,忽听后面銮铃响动,蹄声得得,耳旁又听喊声大起,不由大吃一惊,还未及将头伸出轿门去看。
一骑快马,已从斜刺里似飞一般往轿前冲来。
裘友仁定睛一看,顿时面带喜意。
同时来人一见裘友仁,便先行出声招呼。
原来马上坐着一个英俊少年,正是裘友仁好友兼至亲的小孟尝罗鹭。
罗鹭因为算计姑母寿期将近,裘友仁全家快来,按照习俗,妻子尚未过门,他本不应亲身前去迎接。
他想着,一则男家并无多人主持,再则自己和友仁,又是总角莫逆之交,自己素来天性豁达,昔日在裘友仁家中都是一住几月,哪还在乎这个。
再加上他平日那一班好友因他婚礼在即,老拿言语嘲笑。
故而,罗鹭索性厚着脸皮,亲自前来迎接。
他想着,裘友仁不常大举出门,肯定携带的累赘甚多,他携人前去,正好帮着照料。
罗鹭这日午前到了河干,听闻清早有一行人来到,行李甚多,细一打听,正是裘友仁全家,便仗着马快,沿路赶了下来。
刚刚放完一辔头,按马缓行,他的耳旁猛然听见路侧丛树林里,有人说道:“我出现得快了一步,那女孩同那一伙人虽然免难,毕竟还是被牛鼻子跑了。”
紧跟着,又听见有一人说道:“那厮恶贯满盈,不久终伏天诛。我们还是找白矮子去吧。”
罗鹭刚觉出那头一个说话的声音非常耳熟,正要想回马去看。
他所带的二个武师已将缰绳一提,放开辔头,跑了下去。
罗鹭的马恋群,不等他抖缰,口中发出一声长嘶,也自跟踪,往前飞跑。
毕竟心中惦记接人,被马一跑,罗鹭未暇深思,纵然耳际仿佛还听得天空似风筝般很细微地嗡嗡响了两声,也是只顾放马扬鞭,追赶前骑,均未在意。
直到他与裘友仁会面,一心叙阔,随即丢开,将武师申、任二人招呼上前,分别引见之后,便挨着裘友仁轿子,二人且谈且走。
在不知不觉中,过完田岸,便入土路。
正走着,裘友仁忽然出声惊呼,说道:“大表弟你看,天上是个什么?”
罗鹭闻言,抬头往上一看,只见一片灰云,宛如一座百十丈的高峰,扑面飞来,极为迅速。
正在他们二人相顾惊异之时,耳旁猛然听见武师申纯惊声叫道:“祸事到了,前面的人还不停轿下来逃命?”
言还未了,那座奇怪的云峰已是疾如奔马般卷到。
忽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天日无光,昏暗暗的,伸手不辨五指。
吓得裘友仁一行人是人喊马嘶,乱作一片。
罗鹭和两个武师精通武艺,竟会抢不上前头去,只能勉强翻身下马,伏在地上,彼此不能相顾。
这卷怪风灰云来得甚快,去的也急。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在日光下滚滚飞驰,转眼往天边飞去。
日暖风清,晴天一碧。
风势略定,罗鹭见几乘轿子大多连人跌翻,轿顶也被风揭去,行李也吹得四散零乱,而第二乘轿子倒在路旁,两名轿夫一个还在抱着轿杆挣扎,一个伏在地上,连动也不动。
他的心中惦记着裘芷仙,不知可曾受伤,首先一个箭步向前纵去。
掀开轿帘一看,见轿中的裘芷仙已然不知去向,不由“嗳呀”一声,大惊失色。
裘友仁本被怪风刮得从轿中跌出,虽然并未受伤,但是已吓得面无人色。
他再听罗鹭在妹妹芷仙轿前失声惊叫,心料是出了事故。
裘友仁悬着心,跑将过来一看,见裘芷仙失踪,越发吓得体似筛糠,又惊又痛。
还算罗鹭稍微镇静,连同两个武师遍处寻找。
除了甄氏那乘轿子的轿夫有些经验,因见风大难支,不等招呼便即停轿,与裘友仁两个人侥幸没有受伤之外,余人虽然大半跌得皮青脸肿,肉破血流,俱还在场,只是不见了裘芷仙一人。
裘友仁夫妇与罗鹭,两个是骨肉义重,一个是比翼情深,又是伤心,又是着急。
罗鹭先是疑心裘芷仙是被怪风刮出轿去,不知吹向何方,便立即率着两个武师与手下健仆,乘着快马,往四下里搜寻,差不多把附近一二十里地面全都踏遍,全无踪影。
裘芷仙失踪,裘友仁夫妇与罗鹭等人只能忧伤肠断,一筹莫展。
…………
莽苍山的一处峭壁后面,有一座孤峰迎面突起,有百十丈高下,山头上面生满了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果。
孤峰下面有一个很长很深的涧,流水淙淙,泉声聒耳。
忽有一道黄光自天坠落,现出一个青衣少女的身形。
纪宁看了看面前清丽的景物,随即转头,朝涧旁一个孔洞中望去。
那孔穴有六七尺方圆,黑黝黝的,看上去好似很深。
孔穴旁边有一块奇形古怪的大石,石上面有一株高才寻丈、红得像珊瑚的小树,朱干翠叶,非常修洁,树上面结着百数十个似血般通红,桂圆般大小的果子。
纪宁看着那株赤树,口中呢喃道:“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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