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温良走了那一天,自在就一直在藏书阁前的树荫下坐着。
与岚升关系颇好的朱铭师兄过来宽慰了一番,然后,连着岚升一起被赶走了。
一人静坐,自在从已知的信息和合理的猜测,从头到尾将自己的人生捋了一遍,然后发现,她比一般人想得多,比一般人知道的多,还比一般人幸运得多。
自启智以来,她慢慢知道了温良的不同,以及,她的不同。她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她自始至终都希望自己能和岚升师兄一样,和乔然师兄一样,和朱铭师兄一样,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平凡平淡又平庸。她就像雨后的蜗牛,缩在温良构建的安全壳里,想要一辈子不闻不问,做须臾观后山无人问津却又人人关爱的霸道小道姑。然而对于观主的避而不见,钟师父的偶尔失神,她渐渐的知道了自己的不一样,她隐隐觉得,她的人生,大概是不会一帆风顺了。一场共赏日出,一次与观主的清谈,坚固的蜗牛壳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纹,终是摇摇欲坠。
她知道,岚升不再偷偷拦着她下山的那一天,就是壳裂的那一天。
温良走了,原本热闹的生活似乎突然就静谧了下来,竟是有点儿无所适从了。
观主听了藏书阁季平道士的话语,良久之后,也来了藏书阁。
台阶上的小女孩似乎一瞬间就不同了,他记得昨日早上,她还是娇憨甚至是莽撞的,就像山巅落下的瀑布,而此时似乎就成了家门口的溪流,淳淳而平静。
心口闷闷的,观主没说什么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一老一小,相得益彰。
夫人对儿女向来宠爱纵容,并不逼着儿女一定要成龙成凤。后来,大儿子成了江湖豪客,二儿子成了商界巨擎,小儿子总是随了他的心意入了翰林,但区区一年竟挂印而去,心灰意冷之下,想到小女儿赌气出走到范寅处已有一年之久,便抹了踪迹携夫人一同归隐。不成想半路遇到了如同木偶般了无生气的小女儿。
“五年时间,你若过了考核,我便放你离开。”收回神思,观主似乎想开了,温良说的没错,大人的过错,何必加到孩子身上。
“五年时间太长了,温良指不定就被人看上了呢。”观自在面色怅然,即便他撇下她走了,她却还想去找他。
观主呼吸一滞,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温良是个有主意的,他不想,就没人可以左右他。”
“五年就五年。”观自在起身与观主平视,“还劳烦观主与弟子请一位拳脚师父。”
观主“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每日早课后可来大殿寻我。”
自在偏头,终于露出温良走了后的第一个笑脸,“我也算是,观主的关门弟子了吗?”
“自在,你的聪明劲儿,不比温良弱。”顿了顿,观主也笑了,“不过,你到比他懂的随遇而安的道理。”
观主离开后,自在又坐了一会儿,起身之际,喃喃道:“前八年装糊涂,今后,不会了。”
这一日里,虽然没有看到日出,却有幸欣赏了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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