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闻着她身上说不出来的香味,闭着眼睛认真感受心上的每一分心痛——只要她喜欢,其实人的心,是很耐疼的。
她的话还在继续:“你不懂情,所以我接近你,教你动情;你为剑而生,所以我拜入剑冢,以剑击败你;你悟道至上,所以我折断你的筋骨,要你永诀剑道;你爱我,所以我情愿去死。
付识花自谓心怀大善,覆灭我通天门一门上下,所以我要她亲身感受所谓大义所谓牺牲所谓应当是怎样一回事;她以为自己真爱无敌,所以我要她清楚地看到,她的爱什么都不是;因为我貌美,毁了我的脸,所以我回来以一张更美的脸容面对她;又因为我道法通透,将我逼进夺灵冰原,所以我修得更精妙的剑法符术;因为我能与你说得上话,闯入禁阵意图杀死我,所以我抢走你。
通天门自古以来便顺应天命镇守夺灵冰原,而今因我一人满门覆灭;我因仇恨你和付识花二人明知妖族现世不加阻拦、丧命其中之人不可胜数;剑冢长老虽有不对,但与一门道统无关,但我心有不忿,借用秘术断人道统,今后千年再无人能以剑得道;三罪并行,我愿自罚九幽万年日夜受忘川万鬼噬心之苦。”
说道最后,她轻笑一声,说道:“慕容,你看,万物都有因果和报应。”
慕容早在她说情愿去死就想要不顾她原先的意愿恢复双手阻止她了,但是他动不了,他浑身的灵力突然变成了剑山下一块没有反应的石头,任他怎么努力也没有回应。
他像一只突然断了翅膀的大雁一样,在辜苏说完话松开他的瞬间直接从半空掉下来。
他看着她往南方而去,一道白光伴着特殊的灵气波动从南方的天边散开,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是被那道白光灼伤了。
他是认得这样的特殊波动的,距离它上一次出现已经有很多很多年,多到现在他们说起来都只能用一个含糊不清的“数万年前”来代指,那是上一任妖皇以身为祭封印住了整个妖界;他并不知道数万年前那个年轻的妖皇只是因为觉得拥有能酸掉牙齿的糖葫芦的人间不应该因为天道想要补全自己的私心而毁灭才会放弃最后生还的机会阻绝人、妖两界相通,但他知道这一次,他很喜欢的师妹是为了那句“你去死,我就带着妖修撤退,换人间太平千年”和……
她的身份应该不难猜的,能让狼王献上自己的诚意还能那么清楚地知道有期一族的隐秘……
“你说的对,”他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就那么躺在那里,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尾流出流入他的鬓角,“万物都有因果报应,可做错的人,明明就是,就是我啊……”
他曾在辜苏的幻境里差点崩毁了自己的道心,但这一刻,他想,他已经没有道心了。
她不需要看着他,他也练不了剑了。
他在那里躺了一千年,动都没有动过,可是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过。
直到一千年后,妖界的大门封印彻底失效,他才有了动一动身的想法,他想去南边看看她……
只是他终归是躺了一千年,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当初的望西楼,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他穿过无数正在厮杀的妖兽和修士,看殷红的花树开得正好,恍然就像听见当初有个人对他说“这是命啊,师兄。”
他拿出那个藏了红色落花的盒子,看了很久没有打开它。
就算一千年来荒废了修炼,他也还是大乘期,他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一千年要熬,要是打开了它,让它受了污染,没办法陪他熬那么久了,那可怎么办?世间再没有一个笑起来能让他心都痛了的辜苏师妹会躺在树下,等一片落花落到她身上,等他来捡。
妖界进犯,人族一败再败,却怎么也等不到那个命中注定先要辜负很多人、旁观很多人的生和死、最终得道一剑挽狂澜的人了。
而那个人,也已经不想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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