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下游的官道,就要涉水过河,咒生不像黄牙和老秀才几个男人脱了衣衫,打赤膊从水浅的地方游过去,他把衣摆用青藤绕腰扎紧才跳入水中,初春的水冷冽,咒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午后的阳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他费力地用狗刨式往对岸游,好几次咒生整个人沉下去又浮起来,濒死的感觉把他当猴子一样耍,水流冲击眼睛让咒生更加难受,水面阳光如洒金,他却一丝一毫的暖意都感觉不到,只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停下,咬紧牙关继续往前游。
他和水上的浮萍一般无依无靠,停下就只能等死,没有人会来帮他。
“生哥,你怎么不脱衣裳,都湿了。”等在岸上正穿衣的黄牙对着走上岸的咒生说。
咒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往高坡上走去,很快几个人就跟着咒生的脚步走进了野草从里,他们在矮树丛里一直蹲到了天色渐暗,才顺着上坡的方向继续走。
很快几人就看到扎营的地方冒出袅袅炊烟,咒生和黄牙二人打头阵抹黑进了营地,老秀才和白狗子在外面放哨。
他经过一座空置的小营帐,里面丢了好几件脏衣服,虽然是脏的也比自己身上的破布强,咒生随便抓了一件就套在身上,黄牙则在帐子里摸了一把,还真让他找到两枚大洋。
黄牙二话不说就揣自己口袋,咒生也不当回事儿,他不为钱来,粮车就在帐子斜对面,他们要小心翼翼绕着营地半圈走过去,再背着粮食绕回来,这是相当冒险的,稍有差池他们就会被守备乱枪打死。
这批驻扎的官兵都剪了辫子,但身上还穿着旧时的官衣,除了几个值夜的持枪把手,其他人都稀稀拉拉围着火堆吃着干粮喝着米酒。
“给点盐巴过来。”架着大口锅的老汉冲着一顶人头攒动的帐篷嚷嚷,手还不忘搅动铁锅里的东西,那一阵阵香味飘出来,勾得以草根果腹的黄牙馋虫大动。
他咽了咽口水,盯着那口锅迈不开步子,同样饥肠辘辘却忍耐力极强的咒生斜了黄牙一眼,兀自藏进草丛里继续往粮车那边摸过去,等看够了这人自会跟上来,咒生心里惦着粮食,排除万难也要捞一点回去。
他其实不太在意他们三个人,大营就在跟前大家都是各凭本事,但他没料到,就在自己已经躲开看守,摸到粮车旁边的时候,白狗子和老秀才被巡逻的官兵逮个正着。
他们被押着到了营地中间,吓得扑腾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和官兵哭诉,此时,最大帐子里走出来的一个横脸虎目的男人,他单手叉腰环视四周,嘈嘈嚷嚷的人群即刻安静下来,咒生看男人和戏台上威武的大将军神似,心想这人必定是个官。
那官爷出来后,也不听老秀才和白狗子说啥,直接从腰上掏出一把盒子枪,砰砰两下,老秀才和白狗子就倒在了血泊里,咒生大气不敢喘,见势不对连忙用石片割向麻袋,他一边割一边盯着营地里的情况。
麻袋划破了,咒生用自己换下来的裤子扎紧裤腿当袋子用,一把一把地捞出谷子往裤头里装。
他连着兜了三四次,正准备见好就收,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高呼:“长官,粮车后面有小偷!”
咒生骇了一跳,收紧手里的裤头,拧身就往草丛深处扎进去。
“别动!”几声咆哮在夜里响起,砰砰砰,砰砰砰,是随之而来的枪响。
咒生不管不顾,闷头往前冲,只要不停下就有机会。
连续不断的枪声在夜幕下荡开,惊起栖息在树冠上的鸟儿和小型动物,它们纷纷发出惊叫四下逃串。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一个枯坐在大石头上的姑娘,她已经在山坡上坐了半日,从日正当空坐到日暮西山。
姑娘苦行僧一样呆着,倒不是在想什么高深的哲学问题,或者妄图参通天地人,她只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等等,人的社会属性也在哲学范畴。
好吧,她确实在思考哲学问题,她叫南小朵,除此之外的人和事只要一动脑子想就眼冒金星,如果,她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是一个深奥难懂,乃至芸芸众生耗尽毕生都未必能悟透的问题,而这个世纪难题就是自己现在首要考虑的东西,那么,南小朵解决了第一个,但第二个完全是二丈摸不到头。
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南小朵刚想继续自我嘲讽,自我检讨坐了半天就想到这句废话时,山坡下就响起了枪声,对,她很肯定是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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