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床铺的咒生,对她的小心思只是无奈又带着些宠溺的摇摇头,南小朵坐在一把老旧的扶手椅上,一双蜜色的手乖巧地捧着几只柑子,整个人软和得不可思议,咒生忍住想要摸摸她茸茸发顶的冲动,此情此景他忆起小时候被媒人婆抱去当金童玉女坐床的时候。
童年的咒生看到一身红妆的新嫁娘也是如此恬静,一旁的新郎脸上笑开了花,他是为了红包强颜欢笑,心里并不觉得一屋子喜气喜从何来,现在他仿佛懂了媒人婆那话的意思,那怕粗茶淡饭只要有人在家等着自己,心就踏实了。
咒生现在就觉得心踏实了,像放出去的风筝收在手里,像鸟儿归了巢。
他脚步轻快地转出门去,洗净手后从南小朵手里拿了一个柑子掰开尝了一瓣,看她狡黠期待的眼,忽闪忽闪的睫,咒生不由得微微一笑,捏开的柑皮发出清香的酸味,弥漫在空气里,阳光照进来,因为坐在椅子上的人,脸在光里浮动的尘埃都变得可爱起来。
南小朵闻着果皮的香味,顿觉口齿生津,更加期待地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人,他双手轻轻一掰,柑子的皮又被拉开一条口子,露出了橙黄带着白色果络的果肉。
南小朵期待地等着对方品尝,无意间她的目光和他的撞在一起,咒生薄唇上勾,冲她浅浅一笑,仿若空山新雨,柳暗花明。
电光火石之间南小朵感觉到他的软化和亲近,其实她对他层式的态度变化有些无措,说起来自己也不过是把咒生当一个共患难的陌生人,如果因为她一直站在道德底线的光明面,所以他愿意对她与别不同?甚至愿意敞开心扉?
南小朵怕咒生失望,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就算自己救他一命,事后南小朵也解释过,自己救人是有目的的,咒生也知道。
南小朵对咒生没太多期待,她只是想和这个同伴暂时友好相处而已。
有时候自己也害怕对方给予太多,南小朵并不是时时都七窍玲珑心的,她也只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凡人而已,也怕辜负了别人。
那时南小朵并不自知,她的一举一动已经把一块寒冰融了,只是那冰雪初融的心,对男女之情亦是陌生的,他只知道用占有,付出,有些剃头挑子一头热。
“好酸!”咒生呀了一声。
看他酸得挤眉弄眼,牙都倒了的模样,南小朵从思绪中抽离回到现实,并果断把剩下的柑子放到桌上。
咒生酸得扭曲的表情在劝退上效果拔群,她是绝对不会碰几个柑子的,幸亏没有踩雷,可咒生坚持把手里这只吃完,他一向不浪费任何食物。
大概是以前饿惨了,对食物特别珍惜,一路上南小朵不吃的东西,咒生竟毫不介意接过去吃进肚子里,他说这世道饿殍遍野。
“咒生,你真要去码头干活吗。”南小朵看他酸得没眼睛,果断想给他倒一杯水簌簌口,提起四方桌上的茶壶才发现是空的,她只好把瓷壶放下,把暂搁门边的铜壶和竹杯拿出来,没想到进了县城这套东西还有用。
顺手接过茶壶的咒生回答:“去啊,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我去把壶洗了,再煮点儿水。”他们俩走了两天一夜,小南只喝煮开的水,她还用一块炒米饼换了一把大铜壶拿来煮水吃,没有合适的杯子就砍两节竹子来用,咒生拿起倒了水的竹杯灌了两口凉水进肚子,吃完酸的又喝水,肚子忽然有些寡。
“我可以工作啊。”南小朵说。
“你一个姑娘,能做什么。”世道乱得很,姑娘家出去危险,咒生没想让南小朵干活,怎知她已经想到要自食其力。
“刚才你去杂货铺买被褥的时候,我看到隔壁洋货店贴了招工告示,我走进去说要找一份工作,人家老板让我明天就去见工,每个月三十五块包中午饭。”说着南小朵把招工的告示拿了出来,一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咒生不识字还是瞅了一眼,他刚才打听过码头的粗工扛一天货能赚九毛钱,一个月下来还不到二十八块,还不如她多。
他庆幸自己刚才那句我养你没说出口,不然脸可丢大发了,赚的钱还没小南多,无论怎么看都是她养他吧。
咒生心情很复杂,甚至有些失望,他窘迫地转移话题道:“那家洋货店的老板是男是女。”
自己在杂货铺没呆多久,就一转身的功夫,她就见工成了?这丫头其他方面精得很,但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咒生担心她被人骗,或者上了人家的当。
“我给人家打工,给钱就行,还管人家是男是女的。”
“是男是女。”
“……”南小朵不晓得他这么执着老板的性别作甚,难道找工作还要看老板是不是和自己一个性别,南小朵腹诽好长一段话,抬头见咒生一脸认真,她也只好认真回答:“女的,要不明天你送我上工和人家聊两句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咒生没有吱声转身走了出去,看着那笔直背影,南小朵心里十分莫名其妙。
关于工作的事情,南小朵以为咒生问过一次就结束了,怎知道吃晚饭的时候,他又端着饭碗聊起来打工的事情,或许南小朵不理解,但是咒生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问。
他的母亲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和父亲私奔之后,过上清苦的日子,日子越来越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一直不愿做力所能及的事,父亲无论怎么努力,母亲都不满意,甚至在咒生出生后,连带着对亲生骨肉也厌恶起来。
咒生懂事后,记忆里的娘很漂亮,可对自己是非打即骂,她每日只顾着和乡绅眉来眼去,甚至在父亲病重期间堂而皇之住到乡绅家里,父亲死了之后,母亲就抛弃咒生同乡绅去了省城。
那年咒生不过六岁而已。
咒生和娘在一个地方,可她却能大门一闭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但他现在心里对娘恨不起来,因为吃过太多苦,便明白谁不想过锦衣玉食好日子。
对小南找工作感觉吃惊,只是没见过一个赶着去给人打工挣钱的有钱人家女儿,忍不住在心里把南小朵和自己的娘进行比较而已。
“为什么要打工?你怎么老问这个。”她有些不耐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赚钱呗,还能为什么。”
“就这么简单?”这个理由咒生无法反驳,毕竟没钱寸步难行,可他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似乎想听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南小朵细嚼慢咽,然后点点头,咒生失望的埋头继续吃饭。
这一夜咒生辗转难眠,他转过身,木板和椅子搭的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蚊帐里的人呼吸绵长,并没有被自己频繁转身吵醒,隔着布帘咒生望向床架的位置,心里不住想着一路上小南的所作所为,其实没有他小南也能很好的活下去吧,其实自己并不被她需要。
咒生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她挥手与自己道别,然后,自己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胡思乱想让他一夜无眠……
与咒生相比,南小朵一夜好眠,她一睁眼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是新的一天。南小朵活力满满的走出屋子,她转到厨房想和咒生打招呼,却发现某人跟着瘟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在烟火缭绕中煮早饭。
“怎么了,变天了?”南小朵兀自喃呢,静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气氛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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