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他的吻,好温柔
“在成为朋友的那天,就已经注定了离别吧。”陈然痴然地注视面前的摆钟,“滴答”、“滴答”···
那天,白华一直看着她,而她正坐在离他不远的书桌前看书,陈然抬起头想要看他一眼,她的目光与白华的眼神相遇,她害羞了,甚至紧张起来,手不停地抓折侧上方的树页,过一会儿,她再次抬起头看他,白华依旧站在那儿微笑着望着她,她的脸莫名的滚烫起来,越来越热,竟渗出轻薄的汗。
她低下头没再敢抬起,她反复浏览着三毛《风》的一段话“风在深谷呼唤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然的面前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延伸上去是白衬衫,再上去一些,是白华英俊的微笑的脸。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这句话像一片棉花云飘进陈然的心田,一股轻飘飘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全身。像一场梦,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情节,但当她的眼睛看到那只微微浮在半空晃动的手,她意识到这是真的。
她将手伸了过去,略显尴尬,因为手心里全是汗湿的缘故,而他的手宛若一杯微凉的白开,刚好中和了彼此的温度。
白华将他带离图书馆时,没想到已经是黄昏,校园中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回旋在霞光溢彩的深红色落日里,陈然看向太阳,不太刺眼的落日却像鲜血一样鲜红,陈然握紧了白华的手,像抓住幸福一样,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这一路走来,彼此没有言语,倒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陈然看着身旁的他,想着了以后的事,她要与他结婚,为他生一对儿女,在他快乐时一起欢乐;在他难过时哄他开心。这或许就是初恋的感觉。
他带她来到了一棵香樟树下,高高的躯干上是浓浓的叶子,像一把大大的雨伞,遮下湿度留存热度。
“你喜欢我吗?”他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陈然。
“嗯···”陈然用白嫩的手揉搓着连衣裙边,额前未被束紧的几根长发在微风中闪闪回荡。
“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这股声音,像洪水破堤的呼啸让陈然的内心激荡,她心跳得厉害,可她骨子里渴望那个吻,她想让他吻紧自己的心,永远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
陈然低着头,微微颔首点了两下,之后,她配合的转过身来,闭上了眼睛,面颊是桃红般粉嫩的面容。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献出自己的初吻。
终于她的嘴角有了触感,随即而来的是绿色的清香。忽而那股清香有了温柔的温度。她睁开眼睛,看到白华闭着双目深情的吻她,微微发皱的眉,平平静静闭下的双目,高挺的鼻梁,还有未被遮掩住的上唇。
原来这就是他的吻,他将一片香樟树叶放在陈然的嘴唇上,隔着散发着清香的香樟叶吻向了陈然,微凉的叶有了双方彼此的唇印,两个人的唇印上有了香樟叶的丝丝清香。
陈然痴痴地注视着,觉得今天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九)幻梦
“谢谢你,做我今天的女朋友,我这一生唯一的女朋友。”陈然处在幻梦中的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下,蓦地醒过来。
她眼中忽然不安起来,带着泪花看着他,她想说句话,但她不敢说出声,怕自己说出话之前,已经泣不成声。
“你是我要寻找的梦里的那个女孩,像诗一样的女孩,在梦中,我许多次看到一个女孩走到我的床边,穿一身白色连衣裙,柔柔地唤我的名字,可我看不清她的面容,直到见到今天穿连衣裙的你,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恍然发觉,你就是我梦中的女孩。可···”他欲言又止。
沉默着,都在无言,只有风吹香樟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可我只能做你今天的男友。”她突然地生气,悔恨自己怎么暗恋了这样一个花心、不负责任的人渣!她要逃,逃开他的魔掌,她站了起来,迈开步子要离开。手却被他的手抓得牢牢。
“我得了白血病···”一个声音飘进陈然的耳朵让他震颤了一下,“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他的声音淡淡地从陈然的身后传来。
他的手松开了,陈然却站着一动不动,她总觉得这些话全部是幻觉,虚幻的让人窒息。
“医生告诉我,我还有三个月的时光。所以我要离开浙大,自己独身去旅行,父母都是开明的人,他们同意我的做法,只是告诉我,一定要回家。我喜欢《撒哈拉的故事》,三毛用自己的心去适应,关怀那片大沙漠,在她的笔下,那些撒哈拉沙漠的人和物变得丰富多彩。那是作者远方的东西,我想寻找我内心中的远方的东西。”
天幕暗下来了,没有了太阳的光明,没有了晚霞的魅力,也没有了云淡风轻的诗情画意。
在昏暗中的陈然依然醒目,因为她的一身白色。她的泪一滴一滴豆大地落下来,里面包含着委屈,伤感和同情。她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比如“那我陪你一起旅行吧”“一起去,我不希望你太孤单。”可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十)自私地吻你,真情地想你
“我的病情从来没有告诉过父母之外的人,除了你,因为我不想让他们为我难过。生病的时候,我的样子很难看,不希望别人见到我这样的表情,因为这样,我选择独身一人,还穿上白色的衬衫衬一下我苍白的脸。但对于你,我却有种莫名的信任,我想对你说我心底的声音,我想···”白华还想说着什么,却被陈然抱住了脖颈,停止了声音。
“我···”白华还要说。
陈然一个重重的吻,吻了上去。没有缠绵,就是那样静静吻着对方。柔柔的温度却唤醒两个人的温柔,一分钟,再一分钟···长久的吻着面前的纯白少年,深怕一松开,就见不到他的模样。“我要让你刻骨铭心地记住我完完整整的样子。”陈然以一种近乎自私的心理吻着白华。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坐在了一起,陈然靠着白华的肩头,默默轻泣。“我给你戴个发卡吧。”陈然压抑住伤心的情绪,朗朗地说:“好呀。”在黑的夜里,陈然没有注意到,白华把那片印着两人唇印的叶子放在了发卡里。
“什么时候离开?”陈然带着轻泣的口吻问。
“明天早上七点,我已经安排好了旅行的地方,订好了机票,是去台湾嘉义的,那里有我喜欢的萤火虫,我想去寻找属于我的远方的东西,这样我才会开心,不虚度此生。”
他朗诵起了周鱼的一首小诗《萤火虫》。
“我看到前方草丛里有什么升起,交杂,
扑朔迷离的忽闪,忽闪,
这些萤火虫既真实又幻影。
好像即刻消失,又重新出现。
我闭着眼,接受附上眼睑的,
它们,就像接受从童年来的
暗喻,这些撩拨静夜的信号,
我曾捕捉它们装进纸灯笼里,
看着它们,
入睡,次日又将它们放掉,
这似乎就是我这一生的全部愉悦。
它们像在地上游走的捉摸不透的星星,
此刻向前远去,带着我的惊讶,
并渐渐在我们之间留出空漠的声音,在儿时,
我听见过这种疏离。淡日光的草地。
我渐渐确认这些小虫子,
这些寒冷又明亮的,才是我一生的事业。”
陈然安静的倾听,还是那个浑厚的男中音,她明白,他要去寻找自己生命里远方的东西,只是他喜欢用诗来表达内心的想法。
“回去吧,谢谢你今晚陪我这样久。”他说道。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陈然娇柔的声音传来。
“会的,一定。”他庄重地许诺。
“好,你先走,走吧,一直走,不要回头。”
他回转过脸来,吻了一下她的前额发,站立起来,消失在夜里。
在黑黑的夜阑深处动然的飘来少女的歌声。
“当我行过一座桃花林,孤独忽然
化作一颗寂寞的黄昏星,亮在遥远的山头
挽不住的夜色啊!落叶辞空山
飘零像那没有颜色的云朵
有人在河岸吹箫,晚霞寂寞的照着——
小园雨如三月柳,你在风中哭过
不再挽留,不再挽留
当我行过一座桃花林,晚霞
寂寞地照着——照着这一片破叶
我就在这树下躺卧,让你来寻我
因为我的孤独就是那颗星
你就快快渡河来寻我,渡河来寻我”
少女的声音带着古色古香的韵味,唱着浓浓的伤,痴痴的情,慢慢的沉淀,缓缓失声,轻泣的声音夹着黑色的夜传扬在空阔的空气中,只有阵阵微风的回应,再无其他。
(文末)谢谢,你来过
“陈然姐···陈然姐···”男孩的声音传来,“陈然姐你怎么···怎么哭了,咖啡你也不喝,一直发呆,怎么了?”
陈然抹了下面颊,竟然满是泪痕,多少年了,在这功利世俗的社会,早已少有动情的时候,可是这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总让自己流泪,它已经成为身体里永远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没事,没事,就是想哭了,没事。再热一下吧。”她温柔地说。
“嗯,陈然姐,喝了这杯咖啡你该回家睡觉了,现在两点钟了,我也该睡一会儿了,明天还有课。”男孩一边说,一边热咖啡。
“好,好的。”她缓缓答一下。陈然下意识的用右手摸了摸酸胀的脖子,她摸到了一根红绳,她拿出了那样东西——用一个红红的线挂吊起来的袋,小小的透明袋里装着一个发卡和一片早已枯萎的香樟叶。多少年了,像护身符一样戴着却从未打开过,她看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它,想寻一寻叶上的唇印,可手一触,香樟叶就碎了,可在碎裂的纹路里露出白白的东西。是一个很小的字条,里面写着白华的微信,她拿出了手机,输入,看到了署名“萤火虫”的头像,点一下“发送”,系统自动加入了她。
她忽然捂住了嘴巴,眼睛里的东西在闪动,身子莫名的颤抖一下,一下,又一下,泪打在手机屏幕上,打落在已被泪浸透的字条上。
那是一条朋友圈,他笑容灿烂的在一只只放着微光的萤火虫旁,浓黑的眉,黑褐色的眼,高挺的鼻梁,微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还有熟悉的白衬衫就出现来陈然面前。
上面的文字写着:“很远很远的一种像空气一样的自由,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在这寂静的山谷,忽然想起那个女孩说的一首诗段:‘风在深谷呼唤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里没有风,却有萤火虫的光芒,我告诉它们,我有一个愿望,请你们记下来,尽力的飞去,去寻找香樟树下的那个女孩,告诉她,一个男生回来过,看了你好久好久,久到忍不住吻了你一下又一下,陪伴你,祝福你,这一生。”时间停格在2013年,5月20日。
陈然笑了,开心地笑了。他回来过,真的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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