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散文随笔|父母与我走过的寒夜(1 / 2)小轩和小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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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无眠

二十岁,节令大寒,雪夜。我透着窗看雪,屋檐下被灯光映照的雪,好似千万白蝶,不停地一只又一只飞来,簌簌地敲打着窗,像是要穿透过来,停在我的肩上,我的头顶,我的眉目睫毛上。

炉火里响着煤炭烧裂的噼啪声,我躺在床上,感觉刚才与父亲母亲谈话的温度还没有散去。老旧的木漆门“吱”的开了,“啪”又闭了,紧接着跟着一声低沉浑厚的咳嗽,不必去瞧,是父亲夹着黑的炭块回到屋里了。内屋里听着“咔嚓”的声音,是母亲关灯早早地睡下了。这寻常的日子演着看惯的动作和行为,只是这静的雪夜,我无法入眠······

(二)我在病中的时候

八岁,我害了一次烧,体温一度逼近四十!在寂寥萧索的寒夜,母亲背着我,父亲紧随着,去乡里的医院看我的病。寒风凛冽,我整个身子像是进入了冰天雪地,冷的利刺硬生生地插进我的血里,骨头里。

我知道我的身子被一层又一层的棉衣包裹着,可是我仍旧不停地柔弱无力地吐着断断续续的字:“冷···冷···冷···”“这样厚实,怎得还唤冷?”母亲似自我怀疑又像忧愁的担心。“披上我这件外套吧,你先停一下子,我给梁儿披上。”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怕冻着你自个儿?!”母亲带着埋怨的语气回答。“我还有棉袄在里面。”父亲应着。随后我便感知到后背披衣的声响和摩擦。我昏昏沉沉地闭着烧的发痛的眼睛偎在母亲的肩上,急促的前驱的混杂的脚步声不时羁绊着我的耳朵,大口喘粗气的气息连着周围房子的狗吠飘来。“到了。”母亲喊了一声,我微微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黑暗和我无力地呻吟。母亲的一只手伸到我的前额,“哎呀,咋的更烫了!这孩子咋这么重的火气啊,快去叫门!”母亲的声音在黑暗里的街道小巷里尤为清晰。父亲踏步的声音来了,过了一会儿,“锁了门,值班的林医生大概回家睡了,你和梁儿在这等着,我去他家一趟。”“哎呀,这节骨眼儿,快去吧。”父亲母亲的话急迫的短促的回响在空气里。我听见父亲奔跑的声音渐渐迷失在我心田的迷宫里。

小巷口,漆黑的,有风的滞留的余响,还有两个人。母亲一直背着我,“梁儿,睡了?”母亲柔和地问。我昏沉的在她的后背摇着头。“你可真沉,把娘的腰都快压弯了,娘把你放下来,歇一歇。”虽在迷离中,但母亲话语里的甜蜜和温柔我是时刻能够体会到的。母亲与我坐在一根躺倒的挨着土坯墙边的枯木上,我不住的发抖、打颤。母亲用双手微微一揽我,随即把我搂在怀里。“想睡,就睡一会儿吧。”母亲的呼声从黑的夜阑里送进我的耳朵。“睡不着”我揉着发痛地流将着因发热而产出的泪的眼睛虚弱地应声。此刻,母亲不再言语,感觉她所有气息都消失了一样,只有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脸蛋,给我无声的慰安。我与母亲静静的相拥,直到父亲疾走奔来······

我打上了点滴,凉飕飕的液体从我左手的血管进入我的全身,这时,我的眼皮缓缓下垂···当我再度睁开眼,已是第二日清晨,父亲站在床前的桌上倒热水,“哗哗”的流水声由急到缓再到停止。我转过头,一束冬日的阳光映在我苍白的脸上,我没有看到母亲,问道“母亲呢?”“奥,你妈妈啊,昨晚熬到十一点半回家了,今天是集,她要早起去卖兔。”父亲放下了倒水的暖壶,踏着步子走了过来。我的额头突然像被带刺的尾草缠绕着,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和麻木感席卷过来。“嗯,退些了。”父亲自语道,他那低沉的连载着烟气的话语冲进我耳膜同时他的粗糙的大手所带给我的疼痛的感觉缓缓散了。

几天后,我的烧退了。打完最后一瓶点滴,已是黑夜,父亲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两排的树在月光的影射里,添了肃穆诡异的味道。自行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里蹒跚前行,因为颠簸的厉害,我双手用尽气力抓着父亲的袄边,父亲沉重的呼吸声交叉在模糊不清的四周,林子里的野喜鹊扇着翅膀发出几声悚然的凄楚,四下的寒风呼啸着携着无数的枯枝烂叶袭来。空洞的回旋的风与夹道摩擦产生的鬼哭神嚎吓破了我的胆量。“爸爸,我再也不生病了。”我怯然地说。或许杂音太多,父亲并未听到,仍旧喘着粗气尽力地踏车前驱,那一瞬,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认真地抓着父亲的袄边,生怕手一松,自己便陷进无尽的黑暗里。

(三)何处是安生?

十三岁,母亲生了重病。父亲陪护着母亲同去了县里的医院。整整两个月,我不曾见父母一面。一日,舅舅来见我,要开车带我去见我的父母。坐在车里,车窗外的一切仿佛成为泡影,恍然速逝,我没有心情看着车窗外新奇的事物,一路抱着沉默趋附着迷惘和哀伤。我望见一个妈妈为她的孩子买棉花糖吃,笑脸在双方的眉宇间洋溢,而在那一刻,我却感觉自己呼地成为孤儿,没有依靠,只有孤独和落寞相伴。

来到医院旁,舅舅知道我没吃饭,买了炸鸡给我吃,我默默从他的手中接过,没有言辞。进入病房,我第一眼见到的是母亲,她半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背对着我望着夕阳下的窗外楼阁和地上的人烟。“妈妈。”我叫了她,不知道因为什么,一股酸涩的委屈以泪水的方式表现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狠心丢下我,不给我回音,不给我理由,不给我希望,两个月来我像失了父母亲一样,孑然一身,仿佛是一个彻底的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典型。

母亲回转过身来,脸上泛着快乐和惊喜:“梁儿,来了。”母亲的一句话,使我的喉头越发打紧,嘴唇无意识地颤抖,随即,大哭起来。我跑到母亲的床头,母亲一个劲的唤我又一个劲的抚摸我的后脑勺。忽然的,我的泪不再委屈而是一种安逸的泪,几分钟前的怨恨和怒气因为母亲的微小的爱我的细节而烟消云散。我用模糊的视线看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容易满足,手里提的炸鸡被我高高举起映在母亲的视线里,示意她吃,母亲摇头。我不说话,倔强地把手往前移了移,让它离母亲更近些。母亲欣慰地笑了。

这时,舅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姐姐,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在舅舅身旁的父亲笑了,母亲也跟着笑。“梁儿,你爸爸在那儿。”母亲指着父亲。我大声地叫着:“爸爸!”大踏步地跑过去,父亲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说着:“梁儿,又重了,老爸快抱不动了。”

舅舅坐了些时候,要走了,我哭着不愿离开,最后我留在了医院里。那天晚上,父亲睡在病床外的地毯上,我睡在母亲的身旁,依偎着母亲,感受到了无上的幸福和满足,听到母亲平缓的呼吸声,心灵变得异常平静,似无风的湖面,如寂静的春天,那是我近两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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