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昔日的犀首已经被魏王处死了,现在坐在张子你面前的,是魏人公孙衍。”公孙衍摇了摇头说道:“魏王乃贤明之主也!”
“当年衍在韩国担任宰相,率军与秦国作战失败后,再次回到了魏国。但魏国朝廷勾心斗角,无衍用武之地!大臣张寿与我素有积怨,时魏相田需对衍也怀恨在心,故而田需派人杀掉张寿嫁祸于衍。”
“这本是必死之局!衍已有死志,幸好魏王念及衍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宽恕了衍,但为避免朝堂之争,让衍在此隐姓埋名,做了一个乡野村夫。”
张仪闻言,咧着嘴笑道:“乡野村夫好啊,乡野村夫好。犀首你与张仪不同,张仪本是势利之徒,名利之徒,远不及犀首之高义也!犀首啊,咱们已经是垂暮之年,时日无多矣,你能否与张仪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是否对张仪当年劝说惠文王将你逐出秦国一事,感到怨恨?”
“我若说没有,张子可信否?”公孙衍挑眉道。
“信,当然信。我张仪平生所敬佩的人没几个,你犀首算一个!”
“哈哈!张子果真洒脱。实不相瞒,当年衍在秦国为大良造,为相国,因张子向秦王进言而被驱逐出秦国,心中若是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衍不恨秦王,不恨张子,恨只恨自己。”
张仪困惑不已地问道:“何故?”
“衍为魏人,一度仕魏,任犀首之官,人因以‘犀首’称之。然则衍不甘于此,遂入秦,被惠文王委以重任,积极谋划,仅雕阴之战,衍便助秦斩首魏军万人!衍,心中有愧也。”
公孙衍摇摇头说道:“那时之衍,已经是身在秦而心在魏也。惠文王恩遇,衍本应投桃报李,然则衍早有离秦之心,是故,向惠文王举荐张子,若非如此,张子岂能得见惠文王,一展抱负?”
张仪作揖道:“犀首高义,张仪铭感五内。”
“张子,衍就不瞒你说。衍对秦国或张子你并无怨恨之心,所倡议五国攻秦者,是因为衍深知秦国之强,秦国之底蕴,一旦坐视秦国这般强大下去,唯恐天下尽为秦国所有。”
说起来,公孙衍与秦国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
当年公孙衍率军进攻河西要塞,俘虏魏国主将龙贾,斩首万。经此一役,秦国已实际占据了河西之地。魏惠王便顺水推舟,把河西地区割让给秦国,向秦国求和。
魏惠王割让河西之后,派人重金贿赂公孙衍。于是公孙衍向秦惠王提出,趁秦魏暂时和好之机,进攻别的国家。
就在这时,张仪来到了秦国。他告诉秦惠王,魏国四面受敌,正是伐魏的良机。公孙衍顾私利而忘公义,让秦国进攻西面的游牧民族,实属误国之举。魏国有霸主的根基,如果它缓过劲来全力攻秦,秦国恐怕就很难对付了。
秦惠文王被说得如梦初醒,立即起用张仪为客卿。公孙衍遭到排斥,不得不离开秦国,到魏国做了将军。
公孙衍与张仪的爱恨情仇,就跟秦国与魏国的爱恨情仇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公孙衍忽而问道:“张子不是在秦国任相吗?何故回了安邑?莫非,秦王荡把张子驱逐出秦了吗?”
“哈哈!看来犀首真是已经淡泊名利了,身处荒野,乃不闻天下事。”张仪含笑道:“张仪非是为秦王驱逐的!现在的秦王荡,城府不及先王之深,但若论心计、胆略,与惠文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秦有此明君,必将成就秦国东出之大势,乃至于并吞荒,包举宇内,恐怕都不是不可能的。”
“秦王荡能得张子如此盛赞,看来果真是一个雄主。”
公孙衍叹道:“秦国三代雄主,长盛不衰,莫非天命在秦?”
“犀首,只怕你我都看不到那一日了!”
“哈哈哈哈!是啊。咱们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犀首豁达!”
“张子洒脱!”
张仪又举起酒爵,笑道:“敬犀首合纵锁函谷!”
“敬张子横强扫六he!”
二人将手中的酒爵的酒水,一饮而尽。
“敬这大争之世!”
“敬这小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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