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夫,”玲儿风风火火地从前厅跑进来,“有人找。”
我把手里已经被火熏黑了的扇子递给玲儿,用还不是那么脏的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可知道是什么人?”
“上次与邸大人一同来了的那位,叫林……”玲儿接过扇子,凑近药炉一边扇风一边想着。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刚转过身去要走,又回过头来指着玲儿,“再煮一炷香的功夫便好了,等会儿我若是不得空你用罐子装好送到南城陈伯家里去。”
“程大夫如今也是个忙人了,怎么要见你一面都这样费劲。”我转过身去,发现林湛正站在我身后,肩上搭了个粗布包袱。
“要走了?”我惊了一下,掐指一算也不过半月时间,“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天前吧,”林湛笑了笑,“我与邸大人也没想到。幸亏邸大人够冷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暗中帮我把一切都安排了妥当。”
“今日便要回深州了吗?”我在衣服上随便抹了抹双手,在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来喝,“东西可带全了,需要我帮忙准备些什么?”
林湛看着我的样子很好笑地低头咳了两声:“程姑娘这幅样子还真是女中豪杰,怪不得连邸大人都能被你收服。”
我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太阳一天比一天大,我家后院又总是生着火,实在太热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雅不雅观。你等等,我换身衣服便送你出城。”
林湛伸手拦了我一下:“不必了,今日来只是和你辞行罢了,也要劳烦你替我向邸大人告别了。”
“这些日子邸大人忙着你的事情,我又总是在建安城满街跑,倒是很少有机会能见上一面。”我歪着头算了算,“大概也有五六日没见过了,为何你不亲自与他说?”
“程姑娘这是怨我抢了你的红线了。”林湛笑着摇了摇头。
我白了他一眼,嘴边却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初见你时还是个愣头小子,以为是个什么样的正人君子呢,没想到一个读书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如今光是生活已经足够劳心费力了,若是还不能自己苦中作乐,迟早要被人逼疯了。”林湛很是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不过说回正经事,我与邸大人既然决意共事,便也要开始小心着避嫌了,即使是帮我安排去深州的事情他也从未亲自露面。”
我点点头:“能小心着总是好的,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吗?”
“如今倒是还没有,”林湛说道,“日后还少不了这样的机会。我在建安没什么交好,日后我若是要从深州发了信函给邸大人,可就要通通送到你三味堂来了,到时候还要都劳烦你帮忙。”
“你们这些事情又何尝不是我自己的事儿,说帮忙就太过见外了。”我认真地看向林湛,“今日送你我也没什么好叫你带上的,等会儿我叫玲儿给你装上些搓好的药丸来,所对之症都已经写好,若是路上有什么不适你自己对症挑着吃就是了。”
林湛笑着点点头:“从前在深州的医馆只有你三味堂一家独大,如今你离了深州,恐怕人们都要被你闪上一下呢。”
我这才想起三味堂的事情:“你此次回去可有现成的住所?我三味堂的院子至今还空着,你若是不嫌弃大可在三味堂里住下,虽说地方不大但东西物件也还算齐全。”
“嫌弃自然不会,只是我既然也是从深州入建安,怎么会连住处都没有,”林湛笑了起来,“虽说我家的屋子与三味堂自然没法比,但我娘也在那儿住了好些年头了,想必不会愿意搬出,我就写过程姑娘好意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你娘供养你这些年便是希望你能有朝一日离开深州,在建安闯下天地,不知你此次回去她会如何想。”
林湛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娘只希望我志在报国,而非名禄,若是她知道了我此番回乡的缘故定不会不支持的。”
林湛看了看门外,车夫已经等了许久:“程姑娘,今日常清还忙着赶路,便先行告辞了,这段时间在建安还要多谢你与邸大人的照顾。”
我也向林湛欠了欠身子:“照顾谈不上,能在建安遇到故人实在是我的幸运。程湘不送了,林大人一路顺风。”
我看着林湛跨出三味堂的门,上了马车,在建安繁华的街道上越走越远,轻轻叹了口气。
我有种预感,我们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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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的建安与深州实在不同,我坐在三味堂的屋顶上远远地看着一片灯火通明。
深州如今境况如何?我从前定期探望的那些病人们可还好?三味堂后院的花圃里可有长了杂草?我原以为离开深州时自己已经孑然一身,却没想到我与那个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永远斩不断牵挂。
我抬头看了看天,建安的灯火太过明亮,连天上的星星都要逊色几分。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此刻在我眼里建安的月亮都没有深州的圆。
“程大夫好雅兴啊。”我被自己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从屋顶滑下去,倒是邸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看来本人的轻功实在不错,连你都未能发觉。”
我朝他大大地“哼”了一声,邸恒探头看向我:
“几天不见怎么已经上房揭瓦了,这屋顶不够高,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能俯瞰整个建安城。”
我摇了摇头:“都是些市井的灯红柳绿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是今日玲儿被她爹叫回了你们府里,说是要吩咐点什么事情,我独自带着无聊便爬上来随便玩玩罢了。”
邸恒看着我促狭一笑,点了点头,很是随意的将手撑在我的身后:“今日常清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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