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陵园守陵的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匆匆而过,平淡,清苦,却又温馨异常。
冬天,姜灼衣和檀渊除了在佛堂诵经以外,便是躲在小木屋里守着小火炉取暖。
两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做一些诸如作诗、猜字、射覆一类的游戏打发时间,当然,檀渊也再也没有让姜灼衣进过厨房。
永安的冬天无雪,姜灼衣总是觉得有几分遗憾,她学人间的诗词,里面总不乏一二雪花的掠影,就连总是被诗人吟咏的梅她也未曾见到。
可能永安是有的,只是陵园没有,这里一到冬天光秃秃的,一点生机都无。
檀渊知道以后,便去集市里买了些朱砂,研制成朱墨,一笔一笔地蘸在纸上,再将那两面染成朱色的纸裁成一朵朵梅花,趁姜灼衣睡着连夜贴在陵园秃树的枝丫上。
翌日一早,姜灼衣醒来,千树万树梅花开,贴着“红梅”的树似一簇簇盛开的夏花,将原本萧瑟的冬日装点得分外动人。
满园红梅下,檀渊微笑着向她走来。
春天,菜园子里冒出了一排排小苗,姜灼衣没事便会去菜园子里照看它们。
一日,她在地里意外发现了一只蚯蚓,抓回去给檀渊看后,檀渊便用竹子做了一支简易的鱼竿,又和她到地里寻了许多蚯蚓,连着土扔进桶里。
两人寻了处就近的池塘,开始了夫妻二人的钓鱼生涯。
直到两人天天吃鱼吃到一闻鱼腥味就想吐,方才作罢。
春天的陵园处处开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花,姜灼衣便爱上了插花,木屋里随处可见她的插花作品,就连茅厕也未能幸免于难。
檀渊呢?檀渊爱上了看姜灼衣插花。
他每一次扫墓回来,都会为她带回许多花,有名字的,没名字的,连着叶的,簇着团的。
他看着她将一枝枝原本毫无联系的花枝经过修剪摆弄在一起,那些单调普通的个体,聚在一起却变得不普通,甚至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而她认真修剪花枝的样子,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样子。
三月初一,一封急讯打破了二人平静温馨的日子。
赵慧容在冷宫自尽了。
原来,赵慧容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没有被判斩首是因为檀祁钰还念着他们的旧情,并不知道檀渊用为李家人守陵来替她求情。
她这样想着,在冷宫里过得也算安然,只是偶尔会想起自己年少时的那些事情,那些喜欢,那些宠爱,那些誓言,那些背叛,每每这时,心下便多了几分黯然。
直到一日,一位多嘴的太监将檀渊向檀祁钰求情,用替李家亡魂守陵一年换来赵慧容的免去死刑一事说给了赵慧容。
赵慧容本以为檀渊是在朝堂上施展才华,为民谋福,却不想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大越最尊贵的太子,居然在陵园那个低贱晦气的地方为她痛恨的仇人守陵。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觉得痛苦愤怒。
或许在檀渊眼中,自己的做法只是为了给自己母亲一条生路,可是在赵慧容眼中,这是莫大的羞辱。
她恨李锦枫,恨李府上下,因为恨,她步步为营,亲手置于他们死地,就算后面二十年陷入巨大的罪孽感中,她也不曾后悔那样做。
可是现在,她居然要借着她最恨的人的一点荣光苟且偷生?
赵慧容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实,于是选择自尽宫中。
一根白绫往梁上一抛,她含恨死去。
檀渊和姜灼衣匆匆赶回皇宫的时候,赵慧容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端端正正地躺在那口金丝楠木棺材里,一身素白,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死气。
大概是决心抛弃所有的荣华,她浑身没有戴一件首饰,连耳朵都干干净净,只有左手的中指上戴着一只白玉指环。
就在姜灼衣在灵堂默默为赵慧容哀悼的时候,檀祁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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