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是想把自己培养成大文学家还是大哲人,反正她背过的书已经快垒成一座小山了。
沈西棠曾经这样跟碧珠形容宋玉安对她的苛刻:就算是她已经病的快死了,宋玉安也会把她从床上拎起来让她背完帝训才准她躺下来继续死。
记得一次她背不出来讲义,宋玉安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墨发高高冠起,一双漆黑的眼睛弥散着寒雾,看得她不寒而栗。
然而他既不打她又不骂她,只是用那种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对她说:“把所有讲义抄一遍,抄到背熟为止。”
他说这话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沈西棠也是个性子冷的人,虽然心里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只是冷冷淡淡地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抄着讲义。
心里,早已经将宋玉安拖出去斩首一百遍。
日光从窗缝里流出爬上她削白的脸,那样倔强而又惨淡的小脸埋在厚厚的一摞讲义里,让人看着就心疼。
宋玉安抿着嘴,没有说话。
宋玉安在幽帝还未驾崩的时候便已经取得随意在皇宫走动的特殊待遇,但他好像并不准备回去,而是选择继续待在养心殿。
夜入三更,沈西棠伏在长长的檀木案前睡得沉。
她纤细匀长的指节上还握着狼毫,笔尖沾着快要干涸的墨在纸上留下丝丝缕缕的线条。
宋玉安合上书,将古老的典籍轻轻放回原处,俯下身来看了看她未抄完的讲义,又看了看她熟睡的小脸。
纸上躺着一路歪歪扭扭的墨迹,很明显是一个人在极困状态下写的,兴许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抄到哪里了,只是凭着残余的一点意识写下半闭的眼睛所瞟到的文字。
宋玉安叹了口气,将大殿后面床上的毯子抱出来披到沈西棠肩上。
他的动作极轻极缓,没有一点声音,就像那毯子是自己爬到沈西棠背上似的,只听得到窗外的蝉鸣。
沈西棠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紧锁,浅浅的沟壑在她的眉间相聚,整个身子绷得直直的,好像很是恐惧。
兴许是做噩梦了吧,宋玉安想,于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渐渐的,沈西棠僵直的背在他的安抚下放松下来,似乎进入了香甜的睡眠。
他替她拭去脸颊上残余的墨迹,像是一缕温暖的光照进这人间。
宋玉安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准备离去。
刚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身形一顿,又走了回来。
只见他轻轻地从沈西棠腋下抽出厚厚的宣纸,再将她的掌中的狼毫捻出来,重新研了墨,用柔顺的豪尖沾了沾,仿着她的字一路写了下来。
他在帮她抄剩下的讲义,直到东方既白。
第一缕晨光照进了窗沿,宋玉安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看了眼窗外浮金的天,重新把抄好的讲义塞回沈西棠的胳膊下,又将狼毫轻轻放在她的手上。
就好像先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沈西棠自己抄完了讲义,然后趴在案上睡着了。
而宋玉安只是个严厉的老师,从来不会帮她一分一毫,只会让她自己独自承担。
沈西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暗恼自己竟然抄睡着了,低头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抄完了讲义。
彼时宋玉安正携着一卷书进来,听她说已经抄完讲义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下次再背不出来就抄两遍。”
沈西棠淡淡地说不会有下次,心里却恨不得把他嚼碎了扔进茅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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