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胤眉头紧皱,没有吭声。
秀秀伸手,自枕下把那药瓶拿出来:“这是补偿?”
她望着瓶子,道:“老爷可真是抬举我了,当初我跟着你,是因为想救铃铛,不是我真贱,贪图富贵,想要走这条路。
“我既然是为铃铛走的这条路,自然不后悔,但这火坑有我跳下来就够了,犯不着再生下孩子陪着我。
“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从前是顺其自然,以后是连顺其自然也不会了。”
说到这里她把药瓶放在床上,接着道:“你也是太小心,我不过是个妾,她是你名媒正娶的太太,就算她对我做了什么,又怎样?您们夫妻情深,我还能为着这个跟她寻死觅活不成?
“这药是多余的,我不打算生,老爷就是不给,我也不会怨。”
果然铃铛训她训得很对,他给她什么她都受,对他一点提防都没有。
铃铛说她近来脸色比从前红润了,原来不过是因为从前俞氏一直在暗害她。
荣胤定望着她,目光愈加深黯。
秀秀只觉讽刺,嘴角微扯,又道:“我自认安份守己,不敢跟正房争长论短,在你面前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心只图着大家太平。
“没想到这份太平终究还是求不到,往后这样的事你们不妨直说,你也忙,犯不着为了我还费心忙来忙去,说出来贱妾照做就成。”
她又觉得可笑。
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良人,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她也不是他的妻子,他们压根就是不平等的。
谈公平,不是可笑么?
但不说出来,心里又实在是憋得慌。
荣胤沉默半晌,垂眼拾起药瓶。
秀秀心口如同堵了团草。
当初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眼下却气怒憋屈——她当然不后悔,她只是自觉太蠢了。
倘若没有铃铛,这件事情她根本连知道都不可能会知道。
俞氏只是提防她怀孕,又没有真正害到她的孩子,荣胤送俞氏回俞家这么久,也许于他而言已经够对得起她了。
现实真是给了她个大耳刮子,其实当初决定跟他的时候,早已经把什么坏结果都想过,之前三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事情临到这份上又生出诸般不忿?
果不其然,得到教训了。
她心灰意冷,只觉已无话可说,也没有必要再说,重新理着被褥准备躺下。
荣胤却道:“沈璎告诉你的?”
她跪坐在床上,背朝他道:“我倒是希望是我自己知道的。”
她倒宁愿自己有铃铛一半的敏锐,而不必被他们合着伙当成傻子愚弄。
“你跟她说,你想走?”他又道。
秀秀垂首整理枕头:“你若能大发慈悲放了我,我来世自当结草衔环,报您的恩德。”
“我若不呢?”
“那我自然还是恪守本份,侍候老爷太太下去。”
荣胤看她半晌,忽然间起身下了地:“你倒是想得明白。”
停在帘栊下,他又道:“你对沈璎就这么忠心?”
“她于我有恩,我自然该于她有义。”
荣胤转身:“她这个于你有恩的人,可是害死了她的亲姑父。”
“那又如何?”秀秀也把身子转了过来,“她害她的人,我忠我的心,并无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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