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虽然都不是真实的生命,但却又都与她息息相关,是她香境世界里最重要的部分,是她能力的体现,亦是她心血的结成。
因而当谢云像收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时,安岚即感觉到有无形的鞭子不停地往她身上抽打,虽然每一鞭的力道都不是很重,但一次一次加起来,并且几乎没有停歇,她很快就觉得有些吃不消,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谢云此时则是闲庭信步般地行走在她的世界,他面上带着审视,双手负在身后,俯视着眼前这些蝼蚁一样人群。一片不足手掌长,不足两指宽的柳叶刀,泛着薄冰一样的寒光,在他面前不停地划出漂亮的轨迹,毫不留情地收割生命。
长香殿七大香师,行事最为低调,表面看起来最温润平和,闲暇时喜欢抚琴作画和饲养鸟雀,对喜欢的人从不诉之于口,永远以礼相待,宛若只是误入了大雁山,拥有良好教养和满腹诗文的世家公子。
然而这样的人,其香境的表现形式,竟是暗杀者所用的兵器——细薄冰冷,既锋利却又不失弹性的柳叶刀。
那柳叶刀的每一道轨迹,都是从喉咙上划过,直接带着一条生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就像艺术造诣深厚的画家,笔下的每一条线,都不是多余的,并且下笔之前,就已胸有成竹。
谢云不知道安岚香境世界的“门”在哪,故不能直接破开这个香境,但因“人间烟火”香境的主旨在于“人”,所以只要他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屠尽,这个“人间烟火”的香境自然就会瓦解,就连安岚也会因此受到重创,甚至有可能会丢掉性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但她的香境世界在未真正完成之前,就被以这样粗暴又残酷的手法给破解了,那么日后,她也再不可能完成这个香境世界。而这意味着什么,长香殿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谢云的最终目的并不在金雀,今日能碰上安岚,并且安岚还将他拉进这个还未圆满的香境,对他来说是及意外的收货,因而,此时他反倒不急了。
屠尽了一整条街的人后,他来带岔路口,看着明显已经慌乱的人群,他唇露出一抹笑,不去想安岚和金雀究竟选了哪条道,随意转身,往左边那条路走去。那条路的人相对要多一些,并且能通向更多地方,他打算——屠城。
安岚感觉到谢云往跟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后,才慢慢停下脚步,忍着身上一次又一次看不见的抽打,苍白着脸回头,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过高墙屋宇,看向那条充斥着无尽杀意的街道,额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她的香境世界还未真正完成,故而这里的人,即便五官和身形都与真人无异,但都还没有多少自我意识,大多都是浑浑噩噩的,如似三魂七魄不全的人。因而,即便面对屠杀,那些人既不知逃跑,也反抗,只是反射性地生出慌乱和恐惧,宛若懵懂的孩子。
恐惧的情绪在屠杀进行的街道上蔓延,化成了泪水和哭声。
她看到二三十岁的男子瞬间身首异处;看到七八十岁的老妪满脸泪水;看到年轻的妇人吓得浑身发抖;看到六七岁的孩子目睹亲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摔到地上止不住地嚎啕大哭……然而,这一幕幕,几乎都只能停留一瞬,就被谢云毫不留情地抹去。
但是,下一刻,下一刻,同样的画面又会重复出现,丁点不漏地送到安岚的眼睛里。恐惧,悲伤,茫然,卑微,求生……这些情绪,不停不停地涌来。那蝼蚁一样的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把握在自己手里,他们的死活,在某些人眼里,微不足道。
她也曾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也曾这样,凭着本能挣扎求生。
可是,厄运还是如影随形。欺压从未停歇,死亡的阴影从未远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强大的能力,没有绝对的权利,就没有决定权,连生和死都不能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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