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正对面的刺史刘怀一,还是脸色不佳。
不待沈燃发问,李三先问道:“刘州牧可是觉得不合胃口?怎么不大高兴?”
刘怀一讪讪笑着,侧身行礼道:“会英楼的饭菜甘美异常,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今日观刑,心有所感,下官实在没有心情消受。”
“哦?”李三搁下筷子,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道,“我本是下放来的别驾,论理还比州牧矮上半头,刘州牧大可不必自称下官,有什么担忧的,只管说出来大家议一议。”
刘怀一这才坐直了身子,缓缓道:“我只是忧心,今日行刑时,见围观的百姓皆欢呼不已,想来上年才推行的这个教化之道,确实十分有用。毕竟异人最善妖言惑众,颠倒黑白,往往导致百姓蒙受损失,更有扰乱市场之事发生。唯有斩首示众,能够既平民愤,又正视听。
但异人司虽然工作得利,狱中瘐毙者却甚众,在各个衙门中关押着的异人,能坚持到东市口行刑的,十不存一,实在可惜。”
李三面色凝重的听完,又问张炜:“却有此事吗?”
张炜笑笑:“咱们潞州的异人司丞程元化,确实能干。据我所知,在历年的考核中,也是曾拔得头筹的,但若说起瘐毙的事,下臣就不知情了。”
这瘐毙的说法,起初确实是指人犯在狱中病亡的情况,但只要进了监牢,便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挨打受刑不算,往往要上交数量可观的买命钱,才能获得相对正常的生活环境。
掏不出这笔钱的,几乎都会受到虐待,狱吏们甚至不用动刑,只要将人犯所在多人监牢的尿壶旁,就能得到非常好的效果。
更有甚者,诸如倒吊着人犯睡觉,唆使牢头狱霸动手等等,交不上买命前的人犯,可能连一场正式的审讯都等不到。
所以,虽然这层病亡的窗户纸还没捅破,但大家也都明白,瘐毙说的就是犯人非正常死亡的情况了。
要是放在异人司,瘐毙说的就是程元化这种酷吏严刑拷打人犯致死的情况。
沈燃听得汗毛直竖,吸了口气,夹了一块鸡脯嚼着。
“我倒好奇,”李三忽然转过头来问他,“阿燃作为商贾,也认为这样血腥的教化之法有用吗?”
沈燃抬起头,但还是垂着眼,沉吟了一下才答:“我并没见过什么当街斩首的场面,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异人的事,所以,实在不敢妄议。”
他说着就感觉张炜的胳膊抖了一抖,用余光瞥了一眼。
张炜还是神色如常,他也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破绽。
张炜此时才反问道:“就算没有听过见过,总也听旁人议论过吧。我们这些人,在衙门口坐久了,难免不知百姓对异人的态度,阿燃不妨放胆说说,说错了也没人怪罪。”
沈燃始终想要逃避这个话题,虽然张炜和李三轮流发问,但嘴还是长在他身上,说与不说,都在他自己。
他撂下筷子,侧身面向李三,缓缓道:“虽然没有听说过异人作乱的实例,更说不上评判什么好坏,但百姓不知有异人,这不正是在座诸位贵人想要的局面吗?”
这是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对沈燃来说,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了。
张炜却穷追不舍道:“总是听人议论过的吧。”
沈燃笑笑道:“我整日闷头在厨下忙活,哪里能有那么多时间和食客攀扯,旁人如何议论异人,我确实不知。”
“哦?”李三蹙起眉头,“我听克明说,会英楼日日宾客盈门,想着阿燃你必定是交友广泛,竟然一个异人也没见过,甚至没听过。看来程元化确实将潞州的异人,抓了个干干净净啊。”
刘怀一本想说的是程元化心狠手辣之事,不料想被临淄王给引到了这个地方来。
他垂着眼,拱手郑重道:“像程元化这样的异人司吏员,不在少数。如果任其心狠手辣下去,难保不重演酷吏当道之事啊。”
他多方打听才知道,临淄王正厌烦程元化办事不力,所以想要敲锣边,趁势将程元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却不想李三猛一拍桌子,怒道:“什么酷吏当道,州牧这是用我叔父来比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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