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内应当点着烛火,昏黄的光晕正从门缝里透出,有火不一定有人,但没人又点灯做什么。
于是一行人迈过了田埂小道,放心大胆地向茅草屋走去。月末的天幕上,银月早已隐没得只剩薄薄的一弯,此刻也被乌云遮蔽。
而入夏以来还没有下过雨,空气中的黏稠凝结,仿佛如有实质。更加为周遭景物增添了一份烦躁。
但能拿到钱财的喜悦冲淡了这份愤懑,直到接近了茅草屋,几人还未在屋前站定,突然一伙家将打扮的人从茅草屋后冲出来,人人手执刀枪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到底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首领见到这番阵仗,明晃晃的刀尖几乎抵到了自己的下颚,不由心中打鼓。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神顿时凶狠起来,肯定是先前那娘们想将他们杀人灭口。这样一来既不用花钱,死人又能守口如瓶,何乐不为。
可本为刀俎的人突然成了俎上的鱼肉,任谁都不会束手就擒:“各位壮士有话好好说,我们道上有句俗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而且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们少了一个人吗?”
几个黑衣人背靠背,被密不透风的刀兵指着,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双腿开始打颤。他们虽是四处流窜的匪盗,但向来只对付落单的旅人,哪里见过这番阵仗。
听到老大虚张声势,有个老实的小弟轻声道:“老大,我们的人不全都在这吗?”
首领蹙眉,暗暗踩了他一脚,登时痛的对方闭上了嘴。
包围他们的家将面无表情,冷酷到极点。这时候茅屋门打开,屋子里出来两个人,一人身着藏青圆领袍,须发皆白,不得不用璞头遮掩,面目和善,但年纪已然不清,身子骨都有些佝偻了。被一个执事打扮的老头扶着走到人前。
清癯瘦削的老者看向被家将围在中间的黑衣人,慈眉善目的一张脸,说出的话却一点不留情面:“这就是里头那位姑娘找去堵截棺木的顶尖匪盗?”
说话间茅屋内两名男子把刀横在一个戴着帷帽的窈窕女子颈上,前后脚步出茅屋,她身形高挑,身着一套浅白衣裙,一举一动极有风姿,若是忽略颈上两柄大刀的话。
被称作温姑娘的女子并不慌张,她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显然被包围的黑衣人们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老者轻笑道:“姑娘需记,请教他人之前,需先自报家门。不过你我年纪相去甚远,若多说教反而显得老朽倚老卖老。想必这几位也十分好奇。伍某不才,姓伍名得旭,字并元,官拜中书令。今日休沐在家,一时兴起道城外庄园慰问佃农,竟不想撞见了这样一出好戏。”
在场的黑衣人顿时齐齐倒吸凉气,膝盖一软就给伍公跪了下来,纷纷大喊:“相公饶命!相公饶命啊!”
要死了啊,怎么突然踢到这么大块铁板啊。以后出门接活,一定要先看历书啊。
温姑娘则透过了帷帽纱帘,看进了伍公眼中:“小女子不敢不受教,只不过阁老既然能够事先洞察我的动向,必是有备而来。”
伍公点点头,“的确如此,姑娘很有自知之明。但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以为戴顶帽子,就万事皆安了,你在扬州犯得事,某随时可以从刑部卷宗库里面调阅。带走!”
说完伍公也不看温姑娘陡然握紧的拳头,绕过了家将,兀自走在前头。
张执事问:“郎主,这些匪盗如何处置?”
伍公顿住脚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问那首领道:“你们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吗?”
那首领头摇得像拨浪鼓,“砰砰”磕头道:“小人兄弟几人虽然以劫掠为生,但从来不害性命,万望相公网开一面,给我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伍公轻笑了一声:“但你们可知,死人的嘴最牢靠?”
话音刚落,离黑衣人们最近的家将立刻举起了刀,狠狠扎穿了这几人的脖颈。连惨叫声都未发出,几人就一命呜呼了。
伍公自认为年老,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他以拳抵唇咳嗽道:“温姑娘,他们虽是匪盗,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因你冲动鲁莽才会害死他们,你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温姑娘闻言,帷帽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是在杀鸡儆猴吗?但她不敢问出声,对方连她从前做过什么都一清二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没想到皇后与陈妃鹬蚌相争,这位中书令却从中得利。但他一个前朝老臣,在后妃之间斡旋得利,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要争皇帝的宠?怎么想都不可能好吧。
而走在前面的伍公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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