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的官差觑了高个那人一眼,摸摸搜搜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麻绳,他将绳子握在手里,有些犹豫不决,他也活了几十年了,虽然是在乡下当个小差使,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些个达官贵人身上的贵气,可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模仿得来的。
他的视线又在苻琼和华桑身上逡巡了一番,发现他们俩的衣料都是低调而精致,更加肯定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一般。
虽说如果苻琼二人真的是楚国的高官,还恰好是偷偷入境的,他和老高将二人拿下,便是立了一大功,但是直觉告诉他,苻琼的阶级离他太远了,这意味着一种他无法掌控的危险,他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儿子,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一个混吃混喝的小官差,于是他打定主意不趟这趟浑水了,在原地喏喏地,并不上前。
苻琼抿了一口茶水,风轻云淡地对高个儿官差说:“这位大人,您一心为国的一腔热血我很欣赏,您明察秋毫、不假辞色的做法我也能理解,只是您还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为好,您可以去信通城光禄寺少卿,只管问他要我吴琼和吾妹的通关文书即可。”
高个儿的官差听完,眼神飘忽了一下,他之前声色内荏地喝问苻琼,也不过是想诈他一下,这人一看就是外族人,若是没有通关文书,他就说抓到了奸细,这样他就升迁有望了;若是通关文书没有带在身边,那也可以收监待查,他衣料不菲,家里人为了免他受牢狱之灾,必定会给官差些油水,赎出狱时还需要交一大笔赎金,这样他在衙门又能过上一段趾高气扬的好日子...
不料苻琼第一句话就搬出了一尊这么大的佛,正五品的官员,想要打发他这样的小官吏,那就和打发家里的仆人一样简单。
不过高个儿官差仍旧有怀疑,这两个人衣着得体,气质出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平头百姓,他们不仅说着外地口音,还在张大虎这样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家里,吃喝谈笑,就那样端庄自如地坐在灰扑扑的麻布垫子上,不见半点不适之色。
在高个儿官员的固有印象里,贵族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理所应当地嫌弃着这群如虫豕蚁疥的百姓,他们只能走在一尘不染的青砖地上,也只会坐在香软华贵的软垫上。
因此他还是不放弃最后一丝升官发财的希望,他僵硬地对苻琼说:“你二人没有通关文书,先跟我回衙门走一趟吧,等官使去信确认了你的身份,再另说。”
张大虎捏着裤腿,他先是在听说苻琼在通州有背景时松了一口气,又在老高坚持要收押他们二人时,心重新提了起来,他也有些拿不准苻琼是不是胡乱说来唬老高的,毕竟他们是从牧场深处走出来的,又是头一个向他问路,显然不是如苻琼所说,从通州来的了。
张大虎跟张嫂子使了个眼色,张嫂子会意,悄悄去她们夫妻俩的炕头低下,取了藏好的银两,塞给了高个儿官差,说:“大哥,这二位贵人只是暂时在这里待一宿,麻烦您看顾着些...”
那高个儿官员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收下张嫂子塞过来的银子,忽觉手腕一麻,银子掉落在地上,散了一地。华桑挪开视线,假装看房梁的结构。
老高脸色一青,让他再去捡掉了一地的银子,他“官威”还何在?这时苻琼将华桑牵起来,一边从容地往外走,一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既然你仍旧不信,那就跟你走一趟吧。”
胖子官差低着脸,跟着出了门,老高瞪了张大虎夫妇一眼,也摔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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