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桑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肌肉震颤着、痉挛着,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而她尚未发现华桑,她似乎根本看不到除了那片跳动的火光外,任何的其他东西。
华桑扑跪在她身边,一把搂住女子的双肩,她双肩僵硬如木头,华桑用力地揉着她僵直的肌肉,轻拍着她冰凉的脸,柔声细语道:“孩子,不是的,不是的,那是梦而已,醒醒!醒醒!”
那女子一格一格地转过头来,她漆黑的瞳仁里空茫一片,过了半晌才倒映出华桑关切的脸。强盗们震天的喊声已经越来越远了,渐渐的,能听得到风扑在车帘上的扑朔声,和马车轱辘在雪地上碾转出的吱呀声。
突然有透明的液体从女子的眼眶中蠕涌出来,无声地沿着她白瓷般的脸颊坠落。她软倒在华桑怀里,华桑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很快就濡湿了,女子浑身颤抖着,先是忍着哭声,哽咽在咽喉里,后来逐渐放声痛哭起来,她嘶鸣着、哀喊着,把五脏六腑的悲伤都呕出来。
华桑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背脊,用自己全部的柔软,去包容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子。
女子哭了许久许久,直至哭晕过去。华桑轻轻给她盖好被褥和毯子,发现她在睡梦里仍在啜泣。铃铛挨着女子蜷成一团,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华桑长长叹了一口气,把今夜的惊险、压抑和悲哀都散进了冬夜寒冷的空气里。
她钻到车厢外,一屁股坐在苻琼身边。苻琼侧头看了她一眼,问:“出来干嘛?外头风大,我赶车就好,你也进去休息休息。”
苻琼的头发和眉毛上挂满了冰霜,华桑给他把发间冻住的冰凌拍掉,然后帮他把毛皮帽子戴好。随后她沉默地靠坐在苻琼身边,将自己的体温带给他。
苻琼见华桑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意见已定,便也不再劝她。又问:“那个女子可还好?”
华桑摇摇头,眉眼耷拉着,低沉地说:“不太好,一看到那群追杀的土匪,她就疯魔了一般,手指甲都陷进木板里了也没有知觉。咱们甩开那群人后,她哭了有一个多时辰,才昏睡过去,估计眼泪都要流干了。”
华桑看着道路两旁快速向后退去的松树,白日里看着青绿挺拔,入了夜却是张牙舞爪、魅影重重。
苻琼跟华桑说:“这世间本就是由‘苦’和‘痛’构成的,这都是命,对别人的命运不必太过于耿耿于怀。”
华桑背靠着苻琼的手臂,面埋在毛脖领中,闷声说:“可是她们就是太可怜了,命运是不公平的,这一点就格外让人怅然。”
苻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华桑戴着兜帽的头,他扭过头认真地对着华桑说:“你是个十足善良的女孩子,容易为了他人的遭遇动心动情,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别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莫要将来有一天,犯傻到为了他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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