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离学校距离不太远,但若是步行,还是得花点时间。李阳推车进入住宅楼底下的车棚。王一刚想锁车,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你上哪儿疯去了?不来家里也不打个电话!”
王一母亲手里捏着手机额头上渗着汗,呼吸略微急促。平日严肃的脸此时更加吓人。
王一虽然没细说自己忘记去母亲家的理由,但态度诚恳地为自己的疏忽道歉。母亲惊魂未定,眼睛锁定王一,用空着的手抚胸口顺气。
“说要给你买手机,你不要,想要找你时又找不到人。”
王一垂眸,比起手机他更想要一个新的望远镜。这时已经锁好车的李阳路过并上楼。王一瞥见李阳的鞋子磨损了,以坑坑洼洼的痕迹来看,说不定还扭到了脚。王一顺着脚扫视至李阳的脸,李阳的目光停留在王一母亲的身上。那目光像一滴落入油锅的水,炸得王一发痛。
“跟你说话呢,有没有在听啊。”
母亲的训话还没有结束,王一连忙点头,然后以做作业为由,想要单方面结束与母亲的对话。
母亲也想起有事情要处理:“哦对了,我也要跟你爸还有你外公外婆说一声找到你了。”
母亲又陆陆续续说了好些话。王一已经锁上自行车,三步并两步上楼。
王一在开家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屋里平静如常。以李阳今天在路上的目光来看,开战是无可避免的了。王一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家门。
李阳坐在饭桌边上做作业,没抬头,没吭声,甚至连呼吸也没有改变。
王一觉得自己变透明了,关门也轻手轻脚的。他没在这个时间点回家过,这个被墙围起来的特定时空令他感觉到短暂的陌生,像去参观装潢得十分有生活气息的样板房。
王一再次在自己的书桌上不务正业起来。作业簿上印了一双双李阳的眼睛似的,令他坐立不安。他忍不住路过客厅到厨房倒了杯水,又去阳台收下自己的洗脸巾,到浴室洗完脸又把毛巾挂回阳台。竹竿的末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缠上了一层布。纵使有人来来回回经过客厅,李阳依然专心地看书做作业。王一看见李阳放在饭桌上等着被签名的试卷,上面打着不是王一的老师算错数能变出来的分数。
在王一刚肚子饿的时候周晓燕回来了。她的脸上闪过惊讶,速度如同王一看书过目就忘一般。她问王一有没有吃过晚饭的同时,拿起了李阳的试卷签名。周晓燕脸部肌肉没有一丝变化。在一旁等着看她夸奖李阳的王一可以十分肯定这一点,甚至认为刚刚她吃惊的表情已经是肌肉能达至的极限运动。王一不自觉地去看李阳。那人的眼睛像一种扫瞄分析器,先将周晓燕的脸部扫瞄一遍,再分析肌肉的运动方向偏离原位多少,来判断周晓燕的内心。从李阳也没有笑这一点来看,侧面证实了没有受到夸奖这一事实。
如果将两人的互动排列成文字,只能是:李阳是周晓燕抱错来养的孩子。怀疑的心一旦被挑起,就像墙纸翘起一角,无法压平。王一站在厨房边上,端详正在做饭的周晓燕。
那些锅炉碗筷陪伴着王一经历这个家的起落。一家三口时期,母亲有特有的工具摆放方式,只有母亲才能快速又准确地找出想要的工具;一家两口时期,父亲在尝试过把锅烧干,把煤气炉点着忘了关后,决定把王一送去母亲家解决吃饭的问题;一家四口时期,周晓燕并不会特地去熟悉所有工具的摆放位置,但不妨碍她用同一个锅烧出不同的菜。就算把她扔到只有一个红砖灶台,一口大锅的土坯房里,也不会限制了她的手脚。
手,周晓燕双手的手腕处有好几道伤痕,有的呈大小不一的块状,缠绕整个手腕;有的呈整齐切口的线状,伏在掌心根部半寸处。以伤口的颜色来看,应该是挺久远的事情了。这对称的痕迹令王一不禁看向周晓燕的脚踝,果然也有类似的块状伤疤。
周晓燕转过头,问已经立在厨房门口好一会儿的王一:“是想要进来拿东西吗?”
王一收回目光,摇头。周晓燕继续做饭,彷佛习惯了长期受人注视一般,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视线投射出来的能量屏蔽掉。
回到房里的王一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和周晓燕,能像酸和碱中和出中性的水就好了。
直到睡觉前,王一都没有接收到类似宣战的或明或暗的信息。他坐在床上思考,那些希望世界和平的人是不是真的用意念把世界变和平了。
“王一。”
李阳洗完澡进睡房,吸引了王一的注意力,但他转瞬的沉默又掐住王一的脖子。李阳轻力关上房门,拉过王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直视床上的人。他的眼神闪过太多讯息,王一来不及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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