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五日,兰亭在藏书楼里将刚写好的文稿递给雪晴:“快看吧,这是最后一篇了。明日我就要随师父回京城了,到时行走匆忙,就不跟你道别了哈。”
雪晴虽然知道他们不会久留,但走得这么快,还是让她有些意外。捏着手里的几页书稿,她笑问道:“看完这一篇,不知下次再拜读你的大作,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兰亭也笑:“我在外走的时间不短,但凡有空,都会写写。你要是爱看,以后我让杭州这边的书商特意送你一份便是。”
雪晴也不推辞:“那就多谢了。不过说真的,我前几日跟祖母说了,上这藏书阁来是找你讨教养生药膳的,你知道些什么,好歹写给我几张,让我圆了这个谎呗。”
“你呀……”兰亭虚空里点点她的额头,然后回到桌旁,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吹干了递给雪晴:“这是我师父日常开的几个药膳方子,给老年人滋补是极好的,你且拿去交差吧。下次可不要这么鲁莽,不然我走了你找谁给你圆谎去。”
雪晴将方子收在袖里,俏皮地一笑:“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苏千方果然带了兰亭辞行回京师,吴忠泰因他这些日子来帮府中上下人等诊治,委实治好了不少人,尤其是窦氏的身子,经过这小半个月的调养,居然有了很大起色,喜得吴忠泰心花怒放,更是对苏千方感激不尽。
苏千方二人离开杭州回京师不提,却说雪晴自从兰亭离开,也不再每日里泡在藏书阁里,只三五日才去一回,搜寻搜寻好看的书。日常倒是去窦氏或者吴老太太的院子里比较多。
这一日她又带了新芽去给吴老太太问安,到的时候却见秦姨娘也难得地过来了,在陪老太太说话。
雪晴过去见了礼,便坐在旁边听。只听秦姨娘说道:“我这个娘家侄儿,乃是我长兄的幼子,当年我父亲失事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幸得天恩浩荡,容我家留得这一线血脉。后来我嫂子身患重病,我又无力抚养,只得把他送了人。收养他的这户人家姓蒲,原来也是个书香门第,只因正室长年无所出,又夫妻恩爱不愿纳妾,所以想收养一个男孩继承门第。我侄儿过去后,随了他们的姓改姓蒲,家主做主改名叫蒲飞龙,字逸飞。原本在他家极好的,都是当亲生孩子般对待。也是我这侄儿没福气,谁成想那蒲家家主年老病故,他们寡母弱儿便被族人逐了出来。他的养母急火攻心,也一病去了。可怜我这侄儿年方十岁,就遭遇这许多伤心事儿,如今更是孤苦伶仃,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亲人……”
雪晴早在秦姨娘说起“侄儿”这个词时,全身的汗毛就炸了起来。前世临死前那种巨大的恐慌与绝望,仿佛又降临在她的身上。她把手攥成一个拳头,指甲硬生生掐进手心里,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不太异常。
只见吴老太太沉吟道:“你这侄儿身世委实可怜。原本我们这样的诗礼人家,就算见了陌生人如此,也会出手帮一把,更何况他是你的侄儿。只是我如今已经不大管家里的事了,如果贸然出手,反倒显得对你主母不尊重。”
秦姨娘也是聪明人,听吴老太太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事?连忙起身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太太说。”
吴老太太点点头,让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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